江涿没有忍住,又想要哭了起来。
然而这一刻里,傅夺却抢在他之前开了口。
“是我来晚了。”
江涿的哭声堵在了喉咙里,闷了许久,才难忍痒意,剧烈地咳嗽出了声。
傅夺见他咳得面色潮红,瞳孔里闪现慌乱,将温热的茶水递到了他的唇边。
一杯温水下肚,江涿才觉得又活了过来,只不过这一次,他的泪水再也止不住了。
他闷着声音,无声无息地流着泪,用那双泛着水光的眼睛去看傅夺,一句多余的话也没说。
寂静的空气里,傅夺却感觉耳边嘈杂一片,像是有无数话语滚动不息。
“……我当初,”好半晌后,他才嘴笨地磨出这么一句话,“我当初该带着你一起走的——跟我一同去边关。”
那样即便会经受着战场的危险,可有他在对方的身边,断然不会让他受这么些苦楚。
——至少不会出现他受的伤比江涿还要轻的情况。
傅夺自见面后说出的第二句话哑而低沉,令江涿红了眼睛。
脑中嗡嗡作响,片刻后,他才长吸一口气。
内府里游走过的气息都带来一阵疼痛——在这数日里,江涿经受过比这更加痛苦的刑罚,浑身都像一摊烂泥。
末了,一长气舒完,他才又睁开了眼睛。
“你那时就是带我去了,按我这般胆怯的性子,也不会跟着你……”
傅夺听到他这话,唇齿晃动两下,没有出声。
江涿说得对。
他天生就是一个胆小的人——礼部尚书家的小公子在年幼时出门,飞来横祸之际,母亲为了护住自己死在了面前,那以后,他胆怯的性子便变本加厉起来。
这些年间,颢砀昏聩无度,即便有邢遮尽兜着,国势依旧动荡。
江涿处在浮萍之中,最渴望的便是安宁——所以那一日,他向傅夺开口,说出让他和自己安定在繁实京都时,傅夺一点也不意外。
每个人生来的追求就不一样,更何况江涿多年来的心结摆设在那里……芙蓉在水,进不了黄沙,强硬进了黄沙,便是拿命做赌注。
回京的这一路上,傅夺没有想到江涿会出意外——看见对方浑身浴血,半死不活地在高台之上时,他的心就好像被人狠狠掐了一把,让人感受到了窒息般的疼痛。
“不过……你惊不惊喜?”
屋中,江涿又用力吸了一口气,将委屈和眼泪吞进了肚子里,忽然问出这样一句话。
这个向来不着调的少年瞳孔中泛起了点点光亮。
“你走之前,不是说我是苟且偷安的小人吗?……你看,这一次,小爷可一直坚持到你们来之前,都没有向逆贼低头……”
他红着眼眶笑了笑,苍白的脸上细微地挑了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