昏暗灯光下,云罕埋在薛界的胸前,忽而开始大口地喘息,手脚挣扎起来。
眼角滚落一串串的泪珠,如同离弦之箭,好像忍耐许久的苦痛,都在此刻崩溃。
“不是……不是……”云罕低哑地嗫嚅。
水珠滚入胸膛,薛界倏而回神,慌措地将他的手臂收揽。
“阿芜……阿芜……”
云罕低低压压地抽泣,喉间含糊地咳嗽出声,薛界眼睛发红,哑着嗓子去安抚人,心脏好似被紧紧遏制住,连带着呼吸都困难无度。
好半晌后,怀中人才缓缓停住失控,偶尔耸动一下肩。
薛界缓慢地放开手,云罕顺着力道从他身上脱离,只见他苍白的面容上布满了泪水,一双狐狸眼通红,眼皮眼尾都多了一层绯色。
睡梦之中,他的眼睛无意识地睁开了一些,瞳孔涣散无光,却因为对着薛界,而形成了一种看向他的错觉。
这种虚弱至极的模样,足以让一个陌生的人,都产生一种怜惜感。
“没事了,没事了……”
薛界摸着手上一掌就能握住的腰身,简直要心疼到疯狂,心底无知的愤恨和自责的愧疚将他狠狠淹没。
分明从前,他的阿芜,是世界上最为骄纵的小孩……他究竟经受过了什么样的折磨,才一步步走成了今日这般模样?
他抬手,轻轻蹭上对方的眼角,将泪水一一抚平,整个过程中,云罕都是半睁着涣散的眼睛,无知无觉地漠然。
直至最后一滴泪水被擦净,他的瞳孔才微微上翻,身体随之瘫软了下来。
薛界把人稳稳接在了怀中。
“都……没事了。”沙哑的声音回荡在空阔的混沌中。
他回来了,再也不会将他独自丢下。
……
宋庭誉在云罕走后不久,便在水牢中剧烈地挣扎,外头醉昏的牢头听到动静,迷迷瞪瞪地赶进来。
他自小受到邢遮尽的耳熏目染,按照先前和云罕商讨的主意,轻易就骗过了牢头。
但到了老谋深算的蒋国安这里,就多了些难度。
蒋国安畏惧云罕,也嫉妒云罕,多年来的经验,让他培养出了一个多疑的性情。
云罕出现的时间太巧,身上的谜团又太多。
蒋国安为人很相信感觉,云罕身上的气息和他身上的不一样,他从多年以前,在梁惘身边看见他时就感觉了出来。
这一趟边城之旅,他没有接收到梁惘的消息,所以云罕此刻应当在京都,而非行色匆忙、赶到边关。
宋庭誉和他相处六年,他自然清楚对方的脾性,这样一个把百姓放在首位的人,仅仅是因为云罕的一番说辞,便同意收安入敌,别说蒋国安,就是那愚笨的颢砀小儿过来了,也要怀疑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