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睁不开来眼睛,鼻腔里闷闷应了一声。
薛界听到这声模糊的回应,喉结滚动一圈,眼神里掺杂着许多,复杂而无法清顺。
他伸出两指,背按到对方的额头上,意料之中又触摸到了滚烫。
他忍不住偏过了头。
你为什么变了。
这是他对云罕出现的直观疑问。
多日前的那次争执,仿佛成了一处契机,契机以后,云罕身上的轻佻气息全部消失地一干二净,取而代之的是冷漠和平和。
这本是惯常于出现在每个人身上的特点。只是从云罕举止中释放出来时,薛界却觉得和他整个人都格格不入。
冥冥之中,心上产生了一种预感,在这些细微的细节里不断放大。
他总觉得,云罕要做出些什么荒唐可怕的事。
床榻上,云罕颠簸数日,终于得到了平躺的休憩,积攒而来的疲惫一拥而上,让他比先前更加昏睡地不得安宁。
脖颈前压被子的手刚刚要试图离开时,他就眼疾手快地抓了上去。
薛界的身体僵住,产生了一种将人甩开的应激反应,下一刻,却又硬生生忍住。
“阿兄……”榻上人的大半个头都缩进了床褥里,几缕白发蹭到了面容之上,和他完全一色的面孔相融合,长长的睫毛受着梦魇的驱动,一颤一颤,像一只畏寒的鹌鹑。
某一瞬间里,薛界觉得血液有些发烫,记忆翻江倒海,将面前人与第一次见面时的心上人重合。
“你叫我什么?”薛界出声,眼中是难以置信。
阿兄……
阿兄……?
他感到血液越来越烫,似乎要将五脏六腑都灼伤一般才能罢休。
手下意识地想要将人攥紧,又想到什么,硬生生把力道抑制住。
《明妃曲》、下意识而出的手上动作、知晓只属于二人的过往、还有与模糊间记忆重合的面孔……
恍惚间,一个荒唐可怖的想法在脑海中涌出,致使他手脚冰凉。
……不可能。
薛界忍不住按住头,太阳穴突突直跳,令他额前青筋暴起……
怎么可能……
他的阿芜,分明就是……
“你刚才喊我什么?再说一遍……”薛界猛然松手,对着云罕低哑出声。
对方受到噪音,不适地蹙起眉,将头埋得更深,咯出一道呻吟。
薛界的手不受控制地颤抖,阴影之中,强迫自己冷静地弯下腰。
“云罕……”他喊了一声。
“云,罕。”
榻上人没有反应,被病痛折磨地有些恍然。
薛界红着眼睛,喉结滚动了好几圈,才将尘封在心中多年的名字喊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