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岩恭敬道:“还请陛下裁决!!!”
潮景帝指尖把玩白玉扳指,面上不见怒色,慢条斯理道:“爱卿所说南荣遂钰,朕记得前几年不是已经死了吗。”
“南荣府嫡幼子南荣遂钰的棺椁,也已经由南荣王府带回鹿广郡,何来南荣遂钰?”
萧韫顺手将早已准备好的圣旨抛出去,圣旨骨碌碌从台阶上滚下去,恰巧在董岩面前展开。
董岩瞳孔微缩,猛地抓住圣旨,在场众臣意识到了什么,有人倒吸口凉气,失声。
“这是……之前那道,那道南荣遂钰死了的圣旨!”
第133章
南荣遂钰假死时,董岩还在外放,忽略了皇帝手中还有这样一份圣旨。遂钰与萧韫那些弯弯绕绕没人懂,回宫救驾也可算作皇帝运筹帷幄,只是没人想到,这份圣旨竟然能在今日起凭证所用。
皇帝指鹿为马,坚称南荣遂钰已死便罢,董岩正言厉色,顶着皇帝愈发不悦的表情的压力下:“鹿广郡如今称四公子为南荣隋,这可是正儿八经的南荣王府子嗣,难不成抓此人审讯也不成吗,陛下刻意包庇罪臣怎可服众?对得起朝堂上下勤勉不怠的臣子吗!?”
“南荣隋经朕赐名多年,董岩你好大的胆子,如今竟也敢做朕的主了。”
萧韫语气平静,内里却蕴含着一股无可忽略的狂风骤雨,正以铺天盖地之姿弥漫开来。
墙倒众人推,南荣王府树大招始终会有这么一日,只是若在此等情景成为剑锋所指之物,稍一让步,南荣王府顷刻便可被大卸八块,所有人都可分得几口肉吃。
潮景帝一怒之下罢免数名官员,连同董岩一干人等全被打了板子。朝廷内外震动,风言风语四起,有人说南荣遂钰挟持了皇帝,也有人道皇帝独断专权横行霸道。
谁都以为南荣遂钰是为了避免成为活靶子才不上朝,实际遂钰一头扎进西郊大营再未露面。
制定新规并非易事,各地军将若遵守习惯还得一阵子,
“独断专权?”遂钰用饭时听手底下的人议论早朝,翻阅兵书的手微顿,笑了好一会才作罢。
古往今来就没有皇帝愿意听臣子劝诫,无非是发觉对方所言确实有利于皇权,这才一拍即合显得君臣和睦。
将潮景帝逼得太紧,物极必反,罢免与惩罚只是开始。
“你看,成老太师自始至终并未坚定立场,难不成是太子与董贵妃忽略了太子妃这么个人?”
成家女出身尊贵,琴棋书画不在话下,既与太子一条心为何不站出来,怕是双方并未真正商量立场,只有摸石过河,险中求富贵罢了。
成家这幅既要又要的嘴脸,虽并非罕见,但落在成老太师如此自诩清流之人身上,难免可笑荒谬。
宫里一日三顿不落地往军帐送膳食,遂钰记起吃些,记不得随便糊弄几口,夜里回府站在门前驻足许久,思量道:“把王府里的东西都带走吧。”
“带走?”葛桐纳闷,问道:“带去哪。”
“若是折在前线,王府所留的诸般物件,都得朝廷处理,想来应当是他亲自收拾,何必徒增伤感。”
“我们不回来了吗。”葛桐又说。
遂钰摇头,笑道:“以前或许还能答得上来,现在不清楚鹿广郡究竟是什么情况,可能会耗费很长时间重建,又或者就放在那等待它自然而然恢复,这都说不准不是吗。”
朝中对峙,朝外也并非全然未被波及,丹华大道便被朝廷查封,巡防营将那围得里三层外三层,数道盘问审讯,扯出背后不少投资烟花柳巷的朝臣。
大理寺章程多,刑部却分外简单,再加上有吏部的参与,只消月余,朝廷流放查看几十名官员以儆效尤。
同日,太子以探望为名义,带着好酒登门探望遂钰,却连着三四日没见到人,王府待客勤快,每次都把他迎进前厅好吃好喝待着。
董氏马前卒与南荣王府对上,相当于太子与南荣氏当面锣当面鼓地撕破脸,剩下那点情面也不剩,连着几日萧鹤辞都没等到人,品出遂钰的意思,终于动身去西郊寻人。
人离大营三里地,接他的士兵便骑着马来了。
“世子听闻太子殿下驾临,特地派臣前来迎接。”
萧鹤辞一眼望去,没有熟悉的脸,南荣遂钰自个不露面,连身边的亲卫也不舍得派出来,还真是比以前更爱摆谱。仗着皇帝的宠爱先前只是为所欲为,近日动了与兵部算账的心思,更是骑在所有人头上为非作歹。
……
彻底推翻南荣王府多年治军条律比遂钰想象中的更难,尽管已经做好了受挫的准备,扑面而来的人情世故还是将他诸般想法止步于“只是想想”。
偌大军营供养着的并非只是军士,还有后方负责补给的村镇,大大小小的府衙。涉及兵部户部等的官员,这群人听得风声连朝都不上了,日日将遂钰堵在主营诉苦,这不行那不可,全家老小全凭我一个人吃饭之类的话也说得出口。
鹿广郡失火发生后,立即有人在军中散播谣言,遂钰缓过劲来,以军法处决了十几个,连带着抓出几个吃空饷的蛀虫。查验身份之时发觉有那么两三人名录对不上,盘问不开口只好用刑,撑不住酷刑的吐露自己是西洲人。
西洲,西凉。
大清早,西凉人便被捆在校场内,放在军士们都能看得清的木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