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了,她还有这个孩子,没有人知道是谁的,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
她忽然狂笑起来,又瞬间失落,哭哭哀求地望着他:“皇帝哥哥,我们还有一个未出生的嫡子,你忘了吗?是我们的孩子,是我们的……小殿下她不能没有外公……你不是说,日后要让我爹爹做太傅,教这孩子读书写字么?”
赵熠眼底的寒意,让她立刻心虚起来,可她告诉自己不能露怯,这是她最后的筹码。
她耻于说出口的孕肚,如今是她唯一的支撑了。
只可惜这几日坤宁宫闭塞,许多该有的消息并未传到张婵的耳中。
她不知道从她出宫的那一日,全部的行程都在赵熠眼皮子底下,什么时候,见过什么人,他甚至比她自己还要了如指掌。
张家的嫡女可以做皇后,但绝不能诞下嫡子,先帝早年便是如此做的,赵熠自然也不会让张家的后人染指江山,坐上龙椅。
他对她毫无感情,甚至在知道她出宫做什么后,也并未大发雷霆。
这是一场原本就毫无结果的政治联姻,没有必要入戏太深,可她尚年轻,并不明白无情最是帝王家的道理。
她当然不肯放弃,仍然抓住他的衣袖苦苦挣扎,“皇帝哥哥,你看着这个孩子的份儿上,也看在我们这么多年的情分上,饶了爹爹吧,绕过爹爹这一次……”
原本还未动怒,可听到“情分”二字,赵熠竟忍不住哂笑:“所以是什么情分?”
他缓缓拿开她攀扯上来的手,吁口气道:“是御花园内,粗粝的马鞭抽打在我后背的情分,还是冬日跳下冰湖为你寻找一枚压根不存在的珠钗的情分?”
张婵面色暗沉下去,愕然望着他,目光竟有几分呆滞。
他嘴角噙着笑,可深黑的眸底没有一丝笑意,续着方才的话道:“是从树上故意跳下,致我腕骨断裂的情分,还是当中辱我骂我野种的情分?”
张婵面上依旧彻底没了血色,干裂的嘴唇动了动,“原来,你一直记着……”
在她面前,赵熠已经无所谓“朕”还是“我”,他知道,大晋朝不会再有一位张姓皇后,所有的隐忍和痛苦都会在岁月长河中慢慢风干。
这是他最后一次回忆那些事,此生都不会再提起。
末了,他垂眸望着她,眸光冷冷清清,“是生是死,由你自己决定。”
言下之意已经足够清楚,他不会赐死她,也不会再来坤宁宫。
她这一生是死是活,都与他无关。
重重殿门紧紧关闭,将所有嗔怒、悲戚与凋零都深深锁在高墙之内。
出了坤宁宫,耳边只剩下烈烈狂风呼啸之声。
王青躬身跟在后面一路小跑,道:“钦天监传话来说,今夜过后恐有暴雪连绵,贤妃娘娘与公主已经回府半个多月了,若是今夜不归,恐怕又要因着大雪耽误回宫的时日。”
赵熠脚步微微一顿,望着宫灯下飘摇的细碎尘烟,沉吟许久道:“备轿,去顾府。”
暖阁之内,烛火通明。
红罗炭烧得砸砸作响,可贤妃身子还是有些发冷。
方才挑好的花样已经交给青浦拿下去,明日送去绸缎庄,她一时睡不着觉,又拿起针线,打算给老夫人缝制一条羊皮捂子。
才穿好线,青浦手掌呵着热气从外头小跑进来,身后还跟着一身葵花胸背团领衫的宫监。
贤妃定神一瞧,竟是养心殿的总管太监王青。
王青手里捧着一件雪白的狐皮大氅,温暖柔软,是她在宫里最受用的一件御寒衣裳。
贤妃忙起身,请他坐下喝茶,笑道:“这么晚了,公公还特意将这大氅送过来,实在是有心了。”
王青摆首,将大氅递给青浦,拱手施礼道:“今夜有暴雪,若娘娘此刻不归,恐怕又得耽误一段时日,倘若娘娘愿意回宫,陛下的马车就在府门外候着。若等不到娘娘,明日一早,陛下当自行回宫。”
贤妃一愣:“陛下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