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氏、蒋氏、贤妃都在暖阁陪老夫人说话,见喜也在一旁,虽也会讲好听的逗老夫人高兴,可谁都瞧得见,她眼底一直恹恹的,比起从前不知失了多少神采。
老夫人面前不敢说太多,贤妃私下里劝了她好些回,她往往只是嘴上笑笑,空洞无光的眼眸和苍白的面色却出卖了一切。
这模样顾渊也瞧在眼里,只是不住地叹气,心盼此事还有回旋的余地。
梁寒不回京,姑娘也瞧不见他,长久这样下去,两人的感情便淡了,到时候一切都好说。
他心中怨怪自己狠心,又做了那忘恩负义之徒,可若非如此,他又对不住兄长和侄女。
左右都是两难,倒不如怀着一丝侥幸,希望时间拖得越久,越能够冲淡一切。
直到有一日,见喜揽过下人的活儿,给老夫人屋里的香炉换炭,没留神儿,手里的铜夹竟换成了一块烧得滚烫的银骨炭。
手心的嫩肉烧得通红,她就这么怔忡地望着,一言不发。
下人察觉异常,一瞧见她手里握着通红的炭,吓得魂都没了,尖利的惊叫声引得众人纷纷侧目,老夫人吓得险些晕厥过去。
桑榆急忙打一盆冷水替她清洗伤口,“怎么样,疼不疼?”
见喜原本还没什么痛感,凉水覆上掌心水泡的那一刻,当即疼得龇牙咧嘴,发了一身冷汗。
顾渊听到下人来禀告时,整个人都震住了。
那头老夫人抱着姑娘直哭,顾渊也没料到姑娘竟为了个太监失魂落魄成这样,再如此下去,怕是哪日掉进湖里都能忘记喊救命。
顾渊吁了口气,万般无奈之下,只好派人往提督府打听梁寒的行踪。
到底何时回京,得给姑娘一个准信儿,否则日日如刀悬在心口,姑娘就不单单是惦记得辛苦,恐怕要为他丢了命。
顾府有什么风吹草动,底下人都能第一时间报上来。
那小厮哈腰进来,拱手道:“今早公主在老夫人的暖阁中,被银骨炭烧伤了手,老夫人心疼不已,又束手无策,方才顾渊顾大人也派人来打听,问您何时归京,外头的守卫仍是依您的话说暂且不知,您看?”
案前的人怔了怔,脸色当即泛白,情绪有些失控:“烧伤了手……怎么伤的,底下人都是死的吗?”
那小厮被他这反应吓得不轻,赶忙道:“是公主换炭的时候,不小心烫伤的。”
玉白的指尖反复敲打着桌案,显然已经杂乱无章,可顾渊态度的转变也终于让他等来了希望。
老夫人那头瞒得紧,已然没有妨碍,只要顾渊一松口,往后便容不得他后悔。
梁寒要的便是这个时候。
次日一早,一百二十担聘礼浩浩荡荡,齐齐整整地送进顾府。
护卫还未来得及通报,一个身着朱红曳撒,外披紫貂大氅的男子步入眼帘。
门房认得,那是某日深夜来过府上的司礼监掌印,可前两日顾渊私下吩咐了,不得在府中提起这梁掌印的身份,尤其是在老夫人面前。
于是先不动声色地将人请进来,另一头又赶忙着人去通报。
这几日一直处于紧绷的状态,外头稍有风吹草动,见喜就恨不得立即出门去瞧。
此刻听到外头的动静,更是一刻也待不住,赶忙提起裙摆往外院跑过去。
匆匆忙忙出了回廊,朱红的飞鱼服立即撞进眼中,仿佛一团鲜亮的火焰,一瞬间灼伤了双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