麦穗也担得起这份偏爱信任,在四个乳母加多位保姆明里暗里的联手排挤打压之下,硬是将皎皎屋里的大权握住了。
然后打发那些乳母便顺理成章,她们虽有些想要握权拿捏公主,往后到公主府里过好日子的小心思,但对太皇太后的畏惧使她们不敢反抗娜仁,只能老老实实地带着赏赐各自归家。
娜仁也没吝啬于金银,出手阔绰大方,给的金银足够他们在京师中换上更加宽敞的房屋,雇佣几个丫鬟小厮服侍,安安稳稳地享受余生晚年。
而且对这些皇子公主的乳母们,内务府每月也会拨给钱粮,在皇子未开府、公主未嫁前,无论乳母在宫中还是已出宫安养,这份银钱都由宫中出,待各自成家立业后,他们也会继续供养乳母。
所以说,皇子公主的乳母,可以说一当上了就是一辈子的铁饭碗。即便出宫之后,没有油水赏赐可拿,收入不如在宫中时,可每月银钱奉养,再加上逢年节的赏赐,她们也可以说是很阔绰的了。
这样的职业,风险也大。宫里的孩子难养活,多半娇弱,立住也难,或碰上个难缠的小主子生母,孩子出了什么事,第一个受罪的就是乳母。
故而这些乳母能够安安稳稳地干到下岗,也都是有本事有运气的。
这些琐碎事且不多提,只说当下,康熙要给儿子们封爵的消息早已在宫中传得沸沸扬扬,这几位皇子福晋自然也坐不住。
这日难得,六位皇子福晋加上一位太子妃前后脚来到娜仁宫里。
大福晋、三福晋与四福晋、五福晋乃是前文表过的,然此四人绝不足六位之份,此处便需另用笔墨,与诸位介绍介绍另外两位福晋。
七福晋哈达那拉氏,副都统法喀之女,出身不算高贵,胜在性情温婉和顺,待人处事也都没得说的,叫戴佳氏很喜欢。去岁与七阿哥成婚,如今不到一载,小夫妻两个相处得极好,称得上是举案齐眉、琴瑟和谐。
八福晋郭络罗氏算得上是大名鼎鼎了,娜仁前世就听说过她的彪悍之名,但亲眼见了,倒觉着她性子并不算十分骄纵急躁。
她与宜妃是远亲,作为堂姑侄,性子也有相近之处。但她自幼居于外祖家,寄人篱下,以安亲王外孙女身份自傲的同时,也会看人眉眼高低,知道随分从时,恭顺待上。
故而她入门这半年多将近一年的日子里,娜仁虽听说她在阿哥所里不许宫女接近八阿哥、动辄责骂宫人、将八阿哥两个屋里人收拾敲打得怯懦温顺,却从未见她在自己面前表露出贵女骄矜姿态。
不闹到她眼前来,她便权当不知,只偶尔当笑话听着吧。
反正这八福晋行事还算有数,虽有待下骄纵的毛病,但待八阿哥出身不高的生母良嫔却极尽温和孝敬,叫八阿哥很是满意。
因她略小八阿哥一岁,八阿哥是个温和性子,待她便宽容些,又因她生得俏丽明艳,性子也爽利大方,恨得八阿哥喜欢,夫妻二人小日子过得也有模有样,情合意顺、如胶似漆。
有八阿哥的喜爱作为底气,八福晋拿捏起八阿哥的屋里人便更肆无忌惮,好在她还知道不能做得太过,那两个也不过受些冷落、站站规矩,或者听些责骂,日子还过得去。
旁的福晋们对她的行为,说不上是不喜还是艳羡,但多少都觉得她行事太过明目张胆。
身为主母想要拿捏妾室,占据天然优势,但做得太过容易被称“善妒”,自然要用些婉转手段。八福晋如此行事,如今在宫中已有些不大好听的名声传开,看她有八阿哥的喜欢便全然不在意的模样,旁的福晋们心里说不上是什么滋味。
反正贤妃对她的行为是有些不满,隐晦地说了她两句,有大阿哥为大福晋多年不纳妾,仅有的两个房里人也被冷落的先例在前,八福晋全然不在意贤妃所言。
倒是大福晋婉转地劝了她两句,她还算听得进去,对那两个妾室少了些责骂,面子上的功夫也学人做着,但自然是比不上旁的福晋们大方的。
八福晋算是宫中这些皇子福晋们中少有活得如此恣意的了,便是后妃们……对她如此行事,背后自然是会说上两句,但更多的,也有些羡慕吧。
羡慕她能这样任性,八阿哥又一心待她。
至于这一心,多少是与她,多少是因她背后的安亲王府,重要吗?
只要当下,八阿哥待她一心,便足够了。
听了不少风言风语的八福晋对此很看得开。
包括这会在娜仁这,听着太子妃用婉转的言语告诫她如今京师中的风言风语不大好听,叫她谨慎些行事。她也毫不避讳地回视太子妃,挺直的腰背彰显着她的傲气,神情自矜,“有劳太子妃提醒,我记住了。”
记住了,会不会做便是两说了。
太子妃心中对此明了,暗叹一声,不再与她言语,只转过头笑与三福晋道:“难得今儿个慧娘娘大妆见见咱们,倒是咱们的福分了。”
说的是娜仁素日懒于粉黛,梳妆速度较之宫中寻常女子快上许多,今日却迟迟未曾出来。
三福晋常随着佛拉娜过来,对娜仁的作息倒是有些了解,这会听到太子妃的话,恍惚回神,定了定神,笑着道:“这个月份,只怕慧娘娘还睡午觉呢,一觉醒来,这会子发髻松散了,少不得要细细理妆。”
太子妃闻言轻轻一笑,未等她启唇说什么,便听间外头一阵脚步声,忙转头透过西偏殿的东窗向外一看,便见娜仁在三四个宫人的簇拥下款款踱步而来,姿态并不是十分刻板的端方,优雅中透着随意,唇边含着温和的笑,叫人见了,心中逐渐安定平静。
这是一个多奇妙的人啊。
已经在皇宫中生活几年的太子妃一面带着恰到好处的笑意起身,一面在心中想到。
在宫中长大,却能活得这样潇洒欢喜,这背后,又有多少人小心翼翼地保护,她又花了多少心思,来维持这一份洒脱与不在意呢?
太子妃微微垂眸,偏殿内遍地铺着藏蓝地毡,油绿色的万年青图纹点缀着深暗的颜色,带来盎然的生机。这偏殿内布置并不算十分奢华,甚至比不上毓庆宫太子用来会亲近友客的偏厅,实在不似后宫之首宫中用来受后妃之礼、接待客人的偏殿。
但奇怪的是,凡是进来的人,便会感到莫名的威严氛围,叫再桀骜张扬之人都不敢在此放肆。
片刻的静默过后,娜仁的走入打破了这样的安静,听她话音里带着笑,问:“你们今日怎么这样默契,竟然全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