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兰祖乙松一口气,元戎摇头,元辂轻嗤一声:“是么?傅云晚,朕要听你亲口说说,桓宣是私斗,还是擅自击杀朝廷命官?”
“臣是为公事,”桓宣抢在前面答道,“与傅娘子无关。”
傅云晚到这时候,便是再愚钝,也知道这为公为私,必是牵扯到她自身。桓宣必是不肯说的,抬头望向元辂:“公事如何,私斗又如何?”
“若按私斗论处,桓宣不必过廷尉论罪,朕也可以不插手,但你引起人命,将没为官奴,”元辂盯着她,嘴角带了点稀薄的笑意,“若按
()击杀命官论,桓宣之罪,可斩。你说,昨日是私斗,还是公事?”
傅云晚心里涌起一股巨大的勇气:“私……”
“闭嘴!”桓宣突然一声喝,声音炸雷一般,惊得她一个哆嗦,他一把拉她到身后,看着元辂,“她一个弱女子受了惊吓,能说出什么?她是臣的人,陛下要问话,只管问臣。”
脸上火辣辣,傅云晚低着头,余光里看见元辂坐直了:“她是你的人?她不是谢旃的妻子吗,什么时候成了你的人?”
“她现在,是臣的人。”桓宣道。
“奸夫□□!”贺兰真怒气冲冲,“早就知道你们勾搭到了一处!”
哈哈几声,元戎在笑:“好个风流的桓大将军。”
啪啪几声,元辂拍手:“有趣!满嘴里礼义廉耻的桓大将军,竟要了兄弟的女人。大将军,你可记得你那好兄弟才死了几天吗?”
傅云晚白了脸,模糊泪眼中仿佛看到谢旃的脸,手被桓宣攥紧了,他淡淡说道:“今日论的是公事,不是臣被窝里的事,臣被窝里的事,也不劳陛下过问。”
元辂轻笑一声没有说话,贺兰祖乙急急说道:“夺人妻子,败坏人伦,桓宣的人品由此可见,陛下,臣请治桓宣□□之罪!”
“怎么,公事论不过,论起私德了?”桓宣冷笑一声,“听说你家里第三房小妾,从前是贺兰羡的妾室,领军将军的私德,也就十分让人敬仰。”
哈哈几声,元辂大笑起来,元戎跟着大笑,贺兰祖乙一张脸憋得青紫,一扭身跪倒在地:“陛下,桓宣狡诈阴险,臣只问一句,如果一切属实,桓宣为什么不擒住贺兰羡请陛下处置?为什么非要杀人灭口?贺兰羡乃是陛下亲自任命的左卫将军,三品将官,他说杀就杀,将陛下放在何处?臣请诛杀桓宣,以儆效尤!”
“哟,贺兰羡刀都架到人脖子上了,还让人不还手吗?”元戎道,“如果因为这个就杀了大将军,岂不让我们这些人寒心?”
贺兰祖乙气极,知道他是不想让桓宣倒下,免得中军独大,压倒宗室,这杂种,倒知道请帮手!
许久,元辂道:“此事朕会继续追查,不过。”
“贺兰羡身为三品将官,即便有罪,也需廷尉审理治罪,不是谁想杀就能杀的,这个歪风开不得。来人,桓宣杖责三十,以儆效尤。”
廷尉一涌而上,抬出一指厚的沉重板子,傅云晚心惊肉跳,刚想开口,又被桓宣止住:“没事。”
他握了握她的手:“我有分寸。”
元辂笑吟吟的看着他们:“别打屁股,也别打坏了腿,眼下还要打仗,朕还需要大将军为朕冲锋陷阵,击打背部吧。”
廷尉上前想要捆绑,桓宣横了一眼:“滚。”
傅云晚死死压着嘴唇,咬出了血,舌尖上尝到甜腥的滋味。模糊的视线里看见他自己走去廊下跪倒,袒露上身。
从前几次过夜她从不敢睁眼看他,也就无从知道他的模样,此时才发现他前心后背,累累都是新伤旧伤,
胸前一道长长的刀疤更是斜着贯穿到腰腹。他竟受过这么多伤!这些年里沙场征战,吃过多少苦头,是如何才能熬到如今。
眼泪打湿了前襟,耳边听见沉重的啪啪声响,廷尉开始行刑。桓宣依旧是平淡的表情,只有鼓胀的肌肉在板子落下时,随之一跳。
跳得傅云晚一颗心攥紧了揉碎,碎了再又攥紧,泪眼模糊。都是她害了他。细细想来,从他们相识以来,所有事都是她依靠他,连累他,她竟从没有半点可以报答。
“一、一、三……”元辂恢复了先前斜倚的坐姿,懒洋洋地替廷尉数着数,“三十。”
傅云晚几乎是飞跑着到近前,双手扶起。桓宣起身,后背上血痕斑斑,安慰似的,拍了拍她的手。
一霎时心中百感交集,便是四周仍有许多各样的目光盯着看着,傅云晚也都不在乎了。紧紧握着他的手,手指塞进他手指里,与他十指相扣。
桓宣低头,看见她眼睛里倒映着他的影子,那样清澈见底的一双眼,如今,只有他的影子。让他一颗心,立刻就化作和风细雨。“放心,我没事。”
他轻轻松开她的手,转向元辂:“臣还有事启奏。昨日事后,臣曾审问贺兰羡的部下,也清点了他所带的辎重,大量财物都是掳劫百姓,更甚者还有百姓尸体,被他们充作粮食。臣还查知,非但贺兰羡,这些天借口清查南人细作,军队到处烧杀抢掠,奸□□女,烹食人肉,如今兖州百姓谈起官兵,比怕盗匪,比怕景国军更甚百倍!长此以往,陛下拿什么守兖州?拿什么守代国?南人也是人,也是代国子民,陛下若再放纵军队如此横行,只怕这国,早晚毁于一旦!”
“放肆!”贺兰祖乙脱口骂道,“你竟敢如此诅咒,是何居心?”
门外突然有人接了一声:“桓大将军说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