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城干捡破烂的得有三万多人。
其他工作是为了挣钱,但会踏进这行的一开始多是为了活命。仓禀足而知礼节,都快穷得活不下去了,谁还讲道德文明?最脏最苦的活都能干下去的人那是真的狠人。
像是野兽一样。
早年国内在这方面疏于管理,任其野蛮发展,各地方的人纠结成群,渐渐地自成帮派。
陆庸还记得他十一岁那年,他们父子俩刚开始做这行不久,生意还算好,债务还得挺顺利,他长得高嘛,别的小孩这年纪还是颗小豆芽菜,他已经生得人高马大,快赶上成年了,不问年纪,会以为他已经十四五岁了。
有次他出门,几个面凶的叔叔走过来,把一个塑料瓶扔到他面前,他犹豫了一下,走过去,刚蹲下来要捡,又一个空瓶丢过来,砸到他身上,那个叔叔用口音很重的话杀气腾腾地笑着说:“捡?还捡?再捡打死你跟你爸。”
好几天晚上,他们放在院子里的垃圾都会不翼而飞,改成放进屋内,一觉睡醒又消失了,门锁也被撬开。还会扎你车子的轮胎,往你家院子里放蟑螂。什么恶心人闹腾人就来什么。
于是父子俩轮流守夜,这也不是个法子,本来干活就累,晚上不睡觉哪有力气?
白天出去拾荒,又会被人袭击,无时无刻不得安宁。能熬下来继续干下去还干得好的总得有几分狠劲儿,叫人怕你。
爸爸去拜山头,交保护费,结交一帮兄弟,才做好了。有时回家身上会挂彩,闹得最厉害的时候,大家是用卡车拉人去垃圾场打群架,爸爸不让他一起去,要他留个干净档案。
打完比过谁拳头最硬,才坐下来和平地谈,定好规矩,分好利益部分,各做各的生意,井水不犯河水。
他跟去打过一次架,自认还算能打,他们同乡会的人说要找一群最年轻能打的专负责打架,陆庸生得实在高大强壮,就想把他加进去。
爸爸推了:“他打什么架?那次就是他运气好,你看他少一只手的,哪打得过别人?”
倒是个很正当的理由。
私底下,爸爸跟他商量说:“你下次不准去了,他们让你去也不准去。”
“有爸在。”
“你跟爸不一样,打架是没个完的,光靠打有什么用?断一根肋骨,掉一颗牙,这都是像我们这种傻子才做的,别听那些人说的,觉得这有多爷们多义气。爸是被逼得没法子了。你别像爸一样,除了一身蛮力气别的都不会。”
又说:“但爸不是让你被欺负了就忍着的意思,我们不欺负人,但也不能被人欺负!”
那么,不打架的话,要怎样做呢?
后来陆庸就阅读各种相关文件,让他想到了法子,他查清了各种手续流程,让他去环卫局申请了一个垃圾场的垃圾处理权。过程非常麻烦,费了很大劲,前前后后跑了两个月,还被人笑话。换作别人情愿打架,不用动脑。
当时国家在这方面处理得也不正规,说是垃圾场那边自己弄的话,收集、运输、处理整个流程下来,既费钱又费事,本身就是贴钱在做,包出去,彼此都有利。
也是自那时起,他们家才开始走上正轨,钱挣得多了起来,也不必在提心吊胆,跟人打架。他爸有了这层类正规军的名头,为人又忠厚仗义,不亏待人,不少老乡就愿意跟着他干,分一杯羹。
……
所以,陆庸打电话找他爸,他爸再打个电话,一下子就叫了一群人过来,个个都是每天扛货干活,满身肌肉,跟这群好逸恶劳的赌狗一比,不用打就知道哪边输。
——“我一开始就没打算跟他们赌-博。赢了我不打算要,输了也不打算给他们钱。”
陆庸说这话时很老实,真是一个遵纪守法的好青年。
他从小就在心底默默懂得道理,做人要踏实,但老实人想要不被奸人算计欺负,就得奸诈起来的时候比奸人更奸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