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庸坐着的时候不显,收敛气息,还显得有几分文化人的味道,但他一站起来,就发现他不止是宽肩厚背,还一双长腿,就算裹着斯文的西装也能感觉出他浑身上下遍布着的结实肌肉。
——陆庸的脸更冷了。
沈问秋在一瞬间察觉到极细微的差别,像一柄雾面漆黑的刀悄无声息地出鞘,几乎无人能发现他融在暗中的刀锋。
一向对他千依百顺、予取予求的陆庸如此不容拒绝地说:“沈问秋,我跟你去。”
用的是“沈问秋”三字,他的全名,不是“小咩”。
沈问秋不置可否,回头看着他,又急又气,恼火地说:“你知道是要去什么地方吗?你去?你他妈的去个屁!你敢去?”
陆庸朝他走去,如一寸一寸地劈铁前行,他自高处看沈问秋,后背像被压弯的偃竹微微弯下:“我当然知道。”
“沈问秋,你小看我了。”
“你忘了我是什么出身吗?我可不是不经世事的少爷羔子。”
沈问秋脸上一阵红一阵白。
陆庸之于他,就像一片戈壁沙漠,看似一览无余,什么都没有,不解风情,枯燥刻板,偏又会被他轻易牵动,一晒就滚烫,入夜就冰寒,两相极端。
可在那平静的黄沙表面,你完全无法看出来,下一步会不会踩中流沙,在顷刻间被吞没。
这个陆庸很陌生,让沈问秋既畏惧又茫然,心拍瞬间被搅得一团乱。
沈问秋望着陆庸,陆庸回望着他,这是他们重逢以来第一次直视着彼此,没有不自在地别开视线,却无比尖锐。
老吴在一旁略有些傻眼。
倒不光是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大老板,原本听说是个傻里傻气的凯子,他起初见到第一眼也以为是,现在却变了想法,这哪是大傻子,这分明是个悍-匪。
沈问秋也是,这家伙心气不早就被磨光了吗?跟一团扶不上墙的烂泥似的,没点脾气,被人骂几句还笑嘻嘻从不生气。怎么突然成这样?
他真从没见过。
他犹豫了下,又觉得是不是自己多虑。从江陵那打听到的是,陆庸是个土老板,以前死念书,靠着运气好,赶上好时候,才翻身挣着不少钱。
应当……应当是个大肥羊吧?
老吴开口道:“去啊,陆老板,有朋自远方来嘛。”
“沈少爷不肯请你去,我请你好吧?我们交个交朋友。”
沈问秋像跟陆庸有八辈子仇一样瞪着他,打断他的话,厉声道:“陆庸,你敢去?!!”
陆庸多听他的话,他说什么就是什么,却在此时突然失效了,陆庸缓了口气,像是收起锋芒,温和了些许:“嗯。”
沈问秋气得发抖。
陆庸怎么就突然叛逆了呢?他气得肝疼,却无计可施。
沈问秋说:“你要去你就自己去,我不会去。”
说完,沈问秋撇开他们,气势汹汹地冲出门,跑远了。
他没听到跟上来的脚步声,回头看,也完全没发现陆庸追过来。
一切开始失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