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问秋说:“你送我去公墓,静山竹园。我先去给我爸扫墓。”
于是改道去墓园。
沈问秋妈妈去世时他们家家境还很好,爸爸在本地最好的墓地花五十块买了一块坟,系一座合葬墓穴。当时还有许多老板叔叔流行私自买地造墓,也有人要给他介绍风水先生,说什么葬得好不好也会影响事业风水。
但爸爸还是拒绝了,私下跟沈问秋说:“毕竟说起来还是违法的,我在的时候可以想办法,我要是不在了,等你也去世了。被拆了怎么办?我死了以后什么都不知道,万一我跟你妈妈被分开就不好了。”
做生意不能怕风险,只在这点上,爸爸不想冒一点风险。
得亏是提前全款买好,左边的墓穴空着,即使他们家破产以后没了钱,沈问秋还是顺利办完葬礼,将父母的骨灰盒合葬在一处。
这些年他过得浑浑噩噩,时常连活在哪一日都不知道,只有父母的忌日记得清楚,每到祭祖日都要过去扫墓。
沈问秋在服务处购买好香烛、纸钱、酒水,用篮子装着,还买了一束花,陆庸也买了一束,捧在怀里。
两人一前一后,无言地在竹林里沿着青石板小径往静谧的山林深处走。
鸟啭,溪流,松竹,斜阳。
在这远离闹事的幽静之处,连蝉鸣都显得没那么聒噪烦人了。
经过处理的花岗岩墓碑上以特殊工艺封贴了亡者身前的照片,都是风华正茂时的照片。妈妈的遗照是爸爸选的,挑了妈妈二十几岁时最漂亮的样子。
爸爸的遗照是沈问秋选的,他想来想去,所以也找了张与妈妈遗照上年纪相仿的旧照片。
如此一来便般配了。
点烛,祭拜,在个专用的铜盆里烧纸钱。
他现在也就烧得起纸钱,可以几万几万地烧冥币。
陆庸上前献上一束花。
沈问秋把纸钱都烧完了,准备用余火点线香,正在数线香,陆庸跟着一起蹲下来,问:“多点几支吧,我也想给叔叔阿姨上一炷香。”
于是一人点了六支,两个香炉鼎各插三支香。
气氛庄重,两人祭拜。
沈问秋鞠躬,心里空落落的,倒没什么想跟父母说的,上次来已经说过了,因是心意已决,倒也不用再戚戚哀哀地翻来覆去。
反而是他先拜完,沈问秋睁开眼,看身边人。
陆庸还在一脸认真地鞠躬,每一下都要弯腰九十度,丝毫不敷衍,完了直起身,举着香,双目紧闭,像是在想什么。
陆庸矗立原地,一动不动,足足五分钟,才睁开眼睛,把线香插上。
这座墓园五点关门。
两人往外走,沈问秋说:“都这么晚了,你赶紧开车回去吧,不然就来不及了,你今天请假,明天总得去公司吧?”
陆庸说:“不急。”
他不急,沈问秋要急了。
陆庸定定地望着他,眼神中毫无阴谋诡计,却像要把他给看透似的,说:“我送你去你的住处,我看你住下了我再走。”
沈问秋头都要大了,但他心急之余,还是想不到要怎么骗过去,只得继续编个小谎,把眼下的困境给圆过去:“时间不早了,要么我们先去吃个饭吧。”
陆庸点头:“好。去吃什么?”
沈问秋回忆着说:“你还记不记得我们高中时候去过的一家餐厅,阿叔牛肉米线,还开着的,我们去吃吧。”
沈问秋说要给他指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