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是老样子,”秦衾笑了下,眉眼间带着显而易见的疲惫,“没什么事的。”“阿姨,您和叔叔都忙,不用特意过来的。”“没关系的,”方雯递了杯热水给她,“阿姨在家里也没多少事的,正好陪陪你。”她看着秦衾眼下淡淡的乌青,叹了口气道,“医生肯定也讲,要你疏肝解郁,心情好一些,才能对肚子里的孩子好。”“姜裴的事情……我和你叔叔一直操着心呢,你这孩子,心事重,又爱乱想,要多放松一点才行。”正说着话,她随身带的手包在沙发上搁着,发出很轻微的‘嗡嗡’声响。“阿姨,”秦衾朝她示意,“电话响了。”打开包的工夫,震动声已经停了。方雯拿出手机来看,微微皱起眉,奇怪道,“又是这个号码。”“阿姨,怎么了吗?”秦衾问道。方雯把手机递过去给她看,“这个号,昨天就打过来一次,也是只响了两声就挂断,拨过去又显示打不通。”屏幕上显示的号码格式像是座机号,秦衾看了看,问道,“您认识这个号码吗?除了昨天,之前有没有见过这个?”方雯摇了摇头。秦衾按了回拨,果然,对面响起的提示音显示无法接通。“大约是什么骚扰电话吧,”方雯不大在意地摆了摆手,“不用管它。”“时间不早了,司机在楼下等着,阿姨先送你回家。”“嗯。”秦衾应着,心底总觉得有些古怪,忍不住又看了看手机屏幕,悄悄地将那串号码记在了心里。两人谁都没有注意到,在走廊转角的隐秘处,轻微的拍照‘咔嚓’声后,一个穿黑衣服的身影顺着楼梯匆匆地离开了。沈氏大厦里。沈澍放在办公桌上的手机突兀地震动起来,骤然而急促的响动,在一片安静中显得格外刺眼。他随意地瞥了一眼,伸手按下接通。那一瞬间,不知为何,他的心脏重重一跳,像是生出些不知所谓的预感一样,紧缩着,尖锐的疼痛席卷而来。窗外的天锈沉着,厚重的铁灰色的云低低地密布一层,灰白的树梢在风里剧烈地甩动。暴雨要来了。欢愉姜裴在廊下站着,目光落在墙角的一丛鸢尾上,怔怔地出神。从它抽出花穗以来,沈澍就一直惦记着,每天都要在电话里提起一遍。一直到了今天清晨,那一簇亭亭的骨朵儿才含羞带怯地绽开了口。浅紫色的瓣和蕊,丝绒一样的质地,在阳光下闪闪发亮。沈澍走得早,大约是没来得及看到。下午的电话中他又追着姜裴盘问,姜裴想不出形容,被他缠得烦了,只说叫他回来自己亲眼看。风贴地卷着,混着尘沙碎石,豆大的雨点紧跟着砸下,花枝倒伏在地上,沾了零落的泥,带着灰扑扑的落拓。最后还是没能等来看它的人。许妈从客厅出来,将伞撑在姜裴头顶,开口劝道,“雨大得很,这廊地下都落湿了。裴先生还是进屋去吧。”“受了寒气,回头又要着凉了。”姜裴从她手中接过伞柄,低低地‘嗯’了一声,脚下却并未动作。许妈进厨房去了,姜裴停了一会儿,等到她瞧不见这里,才抬脚,步子很轻地从廊下进了院子里。雨滴砸在伞面上,发出‘蓬蓬’的闷响。家居的软布拖鞋踩在泥水坑里,湿漉漉地发沉。姜裴紧抿着唇,握着伞柄的手用了些力气,好稳住不叫它被风吹歪,一步步地走到了那丛鸢尾旁,伸手掐下了那一株花枝。淡绿的汁液从断口处冒出,指腹被染了很浅的一层。姜裴‘啪嗒’‘啪嗒’地踩着水。拎着花回了客厅里,将上面的雨珠抖落掉。花瓣被雨打折了几片,沾着黑泥,可怜兮兮地垂着。姜裴蹙起眉,打量了几眼手中的花枝,最后拿去了洗手台前,拧开细细的一股水流,对着仔仔细细地冲洗干净。餐桌上放了只透明的玻璃细长颈花瓶,姜裴随手拿过来,灌了点水,将那枝鸢尾斜斜地插了进去。放完又觉得位置有些过于醒目,有些故意引人看的嫌疑,眨了眨眼,将花瓶挪去了一旁的矮柜上。只是救一枝花而已,他对自己讲。客厅只开了一盏壁灯,光线昏黄,姜裴支着下巴靠在沙发扶手上,怀里搂了一个毛茸茸的抱枕,在打盹。手臂支得不稳,抵在沙发上一点点地往下滑,他的头也跟着一点点垂落下去。最后一下,下巴猛地往前一栽,姜裴骤然惊醒过来。外面的天要黑透了。手臂将怀里的抱枕圈得紧了些,姜裴晃了晃脑袋,把残余的那点睡意赶跑。沈澍还没有回来。有些不寻常。他拿手拨弄着抱枕上垂落下来的流苏穗子,目光有意无意地往一旁的电话处扫去。不知过了多久,他很轻地呼出一口气,站起身来。下一刻,客厅半掩着的门被猛地推开,风裹挟着水雾与泥土腥气,劈头盖脸地闯进来。“沈澍?”姜裴看清了走进来的人影,瞳孔微微睁大。沈澍似乎没有打伞,也没有穿外套,一身的衣物淋了雨,紧紧贴在身上。映着室内微弱的光线,他的脸色惨白,嘴唇几乎失了血色,黑发湿透了,凌乱着垂下,遮在额前,叫人看不清眼底的神色。“哥哥,”他径直站到了姜裴面前,一双眼死死地将人盯着,声音沉沉地开口,“你要去哪儿?”两人之间只有一点距离,沈澍身上裹挟而来的冰冷的寒气叫姜裴忍不住很轻微地颤了颤。沈澍往前一步,几乎要将姜裴抵在角落里,眼底情绪翻涌着,又问了一遍,“你要去哪儿?”姜裴皱起眉,伸手去推他,手指隔着湿透了的衣料按在他肩膀上,冷意沿着指尖一路攀爬向上。“怎么淋成这样?”姜裴缩回指尖,微微挺直脊背,又道,“去洗热水澡,换衣服。”猝不及防地,沈澍伸出手,攥住了他的指尖,一把扯到了自己身前,“那哥哥呢?”“哥哥把我支走,然后想做什么?”他像是有些神经质一样地靠近,盯着姜裴的眼睛,试图从里面看出些端倪来。“刚才,”他说,“我要是不回来,哥哥打算去哪?”“是不是,就要背着我偷偷地溜走了?”眼见着沈澍对自己的话充耳不闻,乱七八糟地也不知道在说什么,姜裴也失了耐性,斥他道,“你发什么疯?”说着,便要将被他攥着的手指抽回来。这个举动像是彻底把沈澍激怒了,他突然伸出另一只手臂,将姜裴抵在一旁的墙壁上,扑上去狠狠地吻住那两片削薄的唇,胡乱地啃咬着。这个吻不同往常,凶狠而绝望,像是要将眼前的人剥皮拆骨,一口口地吞吃入腹。唇角刺痛,口鼻间的氧气变得稀薄,姜裴挣扎着,用手抵在沈澍肩头,想要将人推开。沈澍索性将他的手腕抓住,一并抵在墙壁上,身子贴过去,将人禁锢在怀里,断绝他所有逃跑的可能性。唇齿间蔓延着鲜血的铁锈气息,半点不似往日的甜。沈澍知道姜裴的嘴唇被自己咬破了,怀里的人依旧在费力挣扎,喉间发出些暧昧的声息。他觉得颊上热热的,有什么东西落下去,滑到唇角处,苦得很。他闭着眼,脑中乱糟糟的一片,像是又回到了傍晚时,接起电话的瞬间。电话是负责监视秦衾的人打来的。妇产科,孩子,三个月。他再听不清对方说的话,那些凌乱的字眼在他脑海中漂浮,串联,一下下地撞击在大脑皮层,泛起后知后觉的疼。原来一切都是假的。他以为姜裴接受了自己,愿意和自己在一起。他以为自己赤手空拳,抢来了这世上最耀眼的珍宝。可是,都是假的。姜裴是姜家的继承人,是秦衾的未婚夫,是那个未出世的孩子的父亲。他有那样多的身份,却独独不是他的小公主。即使他将姜裴抢来,锁在高高的城堡上,也不过是将这个人多留了片刻而已。这个人根本就不愿意属于他。既然如此,他还要再等什么呢?只要抓住,占有,攫取,姜裴就会是他的。无论姜裴愿不愿意,这都会是既定的事实。沈澍睁开了眼,手中的针头泛着冷光。他像从前所做过的那样,抬起手,毫不犹豫地,刺进了姜裴的后颈。针管中换成了肌肉松弛的药剂,怀中人软倒下去,被他勾着腿弯,打横抱了起来,一步步地朝楼上走。沈澍眼底泛着猩红的血丝,嘴角却一点一点地向上翘起,是最真切的开心,像终于得到糖果的孩子。卧室凌乱的床上,两道人影重合在一处。姜裴的下唇被咬出深深的血印,他拼命地想要挣扎,却连指尖都动弹不了。那一双惯常安静的浅琥珀色的瞳孔里充斥着不解与愤怒。“沈澍!”“放开我!”挣扎是徒劳的。他的扣子被一颗颗解开,衣襟敞着,露出小腹上薄薄的一层肌肉,线条干净而好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