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芽偏过头,对视上谢程应安静的双眼。豁地,一直怦怦乱跳无处安放的心,突然就也跟着静了。左边是还在臭屁的梁然,右边是手牵手的晏紫和刘玉玉,周围是轩朗如花的十八岁少年们。摄像老师调着镜头,打趣道:“就你班事儿多,行了没?开始拍了啊?”“茄子”咔嚓。白芽看着黑黢黢的摄像机,嘴角努力地试着轻轻勾起,完结章相比于考试前冗长烦闷的备考期,考试的这几天好像尤为短暂,考语文的前一晚上,谢程应睡不着,白芽已经昏昏欲睡了。谢程应拿着手里的语文课本,还在嘴里念念有词着《蜀道难》,却见旁边白芽耷拉着眼皮,瞬间就心里不平衡了。“醒醒”谢程应支着下巴趴在白芽耳边说嘀咕了一句,见人不给他反应,直接吻上白芽的耳垂,舌尖熟练地舔舐着耳廓,最后牙尖磨着那块软肉一嘬。白芽的脊椎顺带到尾巴骨,整个身子都随着这个刺激哆嗦了一下,眼睛霎时水光光的,有些委屈:“你干嘛呀?”谢程应这才不情不愿地放过白芽,声音轻地又轻:“刚八点半呢,这么早睡干什么?”再这么睡,他有点担心白芽半夜醒了会失眠。白芽哼唧了一声,随便靠在谢程应怀里,声音都打着盹:“你不睡还不让我睡了”谢程应微微一垂眸就能看到怀里犯困的小人儿,心脏都化成水了,却还是故意捣乱,要么摸摸白芽的耳朵,要么绕着白芽发旋打拳揉,要么对准白芽的长睫毛吹气,幼稚地不行。直到白芽一胳膊搭在谢程应肩上,蹙着眉尖咬了谢程应一口,谢程应才老实下来。他又低头看语文课本,这回不看《蜀道难》了,开始漫无目的地瞎翻,“士之耽兮,犹可脱也;女之耽兮,不可脱也。”谢程应觉得他在放屁,士之耽兮怎么就可脱了,明明命都要被这人攥手掌里了,还怎么脱?他仍旧低着头有一搭没一搭地瞄着书,一手揉着白芽软绵绵的头发,白芽一脚睡到九点,果然醒了,蓝眼睛滴溜溜,醒了就这么直勾勾看着谢程应。谢程应却开始犯困了,把语文书一扔,揽着怀里的人的腰,两人就这样一起躺在枕头上大眼瞪小眼。“你刚才叫我名字了。”谢程应悄声地说。-第二天是个雨天,雷阵雨一会儿轰隆轰隆,一会儿又跟没事儿人似的挤不出一滴,谢程应找了红色的外套,口口声声说是觉得喜气,不由分说地非要给白芽穿。白芽又向来是不会对谢程应的话说半个“不”字的,乖乖巧巧地套上,活像只行走的鞭炮。谢程应满意了,心里又开始紧张,打了个电话叫陈司机来接他俩,高档轿车驶入这个破败的小区,停在楼下,引来老一群雨下屋檐唠闲嗑的大爷大妈的评论。谢程应拿着把大伞,不甚熟练地撑开,领着白芽一起上车,看着熟悉的景往后倒,心中后知后觉漫上了紧张率。“等会儿到考场了先怎么来着,哦对,先涂那个答题卡,”谢程应绞尽脑汁,从自己为数不多的几次认真考试里汲取经验,“还有那个什么,别紧张,碰到不会的题就跳,先往后写。”白芽点点头:“我知道了。”谢程应还想说什么,实在想不出来了,或许对于常年霸榜年级第一并且拉了第二名几十分的人来说,这些有点过于微不足道了。陈司机坐在前面开着车,寻思着自家少爷可真是悠闲,还有空关心人家怎么考,说的好像这场考试和他没关系似的。不过也确实没关系,不管谢程应考多少分,谢家的安排都是要他出国一年,一方面去公司总部学习,一方面在国外大学镀金,之后回国接手家族的企业并找个大学接着念。出国一年是谢程应像谢父竭力要求的结果,本打算是三年,可谢程应就那样笔直地站那,当着整个谢家人的面,沉声平静地说他一年能够学完这三年的东西。谢父也只能妥协。车开到考场外一公里的防卫栏那里,几个看守的保安见到车的车牌号,面面相觑一眼,都不敢上前阻拦。陈司机做了个手势,示意要过去,几个保安正打算放行,谢程应已经撑开伞,带着白芽下车了。他把拿把伞撑地很严实,伞又是黑色的,笼罩在头上好比乌云在天,下一秒就要又有云过来。“已经不下雨了”白芽有些无奈。谢程应还处在恍惚状态,闻言看向乌压压的天,摇头道:“那不行,今天一点雨都不能淋。”白芽嘴角带着笑:“平时没见你这么娇气。”“那能一样吗?”谢程应很认真,“这三天,让你皱一下眉头,我都得负全责。”他们来的早,考场外面已经有不少家长了,一般都拿着小凳子,大有坐在考场外不走了的样子,不用说肯定是等孩子考完出来的。谢程应从小就习惯家长不在身边,心里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他看向白芽,“要不我别考了吧,直接坐外边等你,反正我要这个成绩也没用。”白芽被逗笑了,“怎么今天净说傻话,快进去吧。”谢程应不大情愿地跟着,“让陈司机等外面也好啊”陈司机:6。或许在谢程应身边,时间就会过地慢而清晰,能记得桩桩件件,甚至能够细数某些时刻彼此的心跳。而当不在谢程应身边,时间就会嗖地飞过去,连片缕痕迹都不留,快地让白芽害怕。相比于考生们考完一科轻松一分的心态,白芽的心脏却开始累加砝码,越来越沉重。一年。他完全不敢想这一年,没有了谢程应的这一年,他要怎么度过。他会死吗?他会死的吧。并不是物理意义上的死,是精神层面的死去,像可耻又可憎的爬山虎没了附着物,很快地枯萎,凋零,却只会让人拍手称快。毕竟这样阴暗而可耻的植物,死亡也不值得让人感到惋惜。最后一科英语的结束铃声把白芽惊醒。他如梦初醒地看着老师收卷,又坐了一会,才抬起沉重的步子向门口走去。不出意外,谢程应已经风尘仆仆地来到白芽教室门前,他跑地又急又快,这在这群高考完后极度兴奋的学生里显得无比正常。楼道闷热又厚重的声音伴随着拥挤的气味一并传来,把凉爽的楼道加温,谢程应额头带着细碎的汗珠,就这样笑着看着白芽走出来。“走吧,”谢程应牵起白芽的手,说出高考完后的第一句话,“回家。”白芽心脏微微一动,点头道:“嗯。”“回家。”两人一起走出教室门。“怎么没见你兴奋?”“感觉没什么好兴奋的,”实际上白芽也确实这样想,“不就是又多写了一套卷子吗?”谢程应微微挑眉,路上也耳闻到有人说今年英语题很难题量大,道:“多写了一套卷子?你什么时候写完的?”白芽随意回忆了一下:“大概四点吧?记不清了。”谢程应僵了一下,震撼地脸都白了。一小时就写完了,这他妈是什么概念,意思就是听力听完后剩下所有题半小时就写完了???谢程应第一次对于“学习好”这三个字有了这样清醒的认识。两人回去的路上也不怎么着急,更何况雨早就停了,谢程应才反应过来这把黑伞属实晦气,跟今天精心挑选的红色三件套一点不搭,扔到后备箱就和白芽走路回家了。嗯,今天属实要犒劳一下家里这位大功臣。白芽说去外面买菜,回家时却没见拿了多少菜回来,倒是提了不少的酒,说来巧得很,白芽刚回家,这阵雨就又开始下了。一顿饭忙活到九十点,等到吃完饭,一箱子酒少说进肚子一半。白芽缓缓支起身体,一张俏地精灵似的脸蛋,鼻尖双颊都染着红,在昏黄的灯光下更是貌若好女艳丽无双,缓步过来时像勾人神魄的艳鬼。谢程应微微眯起眼睛,他喝地不多,但酒精最能麻痹神经,等反应过来时,白芽依旧跨着坐在他腿上了。夏天都穿的不多,谢程应能清晰地感受到白芽那双又软又绵的大白腿夹着他的腰的触感,他几乎瞬间就烧起了,轻声带着酒气:“芽芽?”白芽抱着谢程应的脖子就偏头吻了上去,眼尾嫣红,“谢程应,”他说着,雾蓝蓝的眼睛又染起水雾,“你要了我吧”谢程应缓缓睁大眼睛,几乎以为这又是无数个旖旎的梦中最寻常的一个。“芽芽,”他声音哑地不行,“你,你先起来”白芽不管不顾地摁住谢程应的后脑勺,带着凶猛不罢休的架势,重重地偏头吻上去。白芽的吻从来都是小心翼翼的,软软的,怯怯的,像兔子去舔舐青草。而不是现在这样,汹涌的,猛烈的。柔然的唇沾染上醉人的酒香,是以往没有尝过的甜美味道。谢程应呼吸窒住,反射性要回吻,去汲取更甜蜜的汁水和朝露,又生生停下,他掰过白芽的脑袋,捧着白芽的脸。“芽芽,你在想什么”白芽眼泪兜不住地往下流,哑声道:“你别管这么多,你亲我”谢程应把白芽抱进怀里,温热的掌心把白芽的后脑勺摁进胸怀,轻声道:“亲你,当然亲你,芽芽先跟我说,哪里不高兴了?”“当时不是说好了,心里怎么想都要说出来,不许撒谎,不许瞒着。”白芽鼻尖哭地红彤彤的,瘦削的肩脊轻颤,过了好一会,闷闷地道:“我怕你,我怕你不要我了。”这回,压在心上那块沉甸甸的大石头终于松动了点。一年,那么长,又那么短,他好害怕。谢程应差点笑出来,道:“你这小脑瓜子,整天都在想什么呢?”这是要把身体当链子用呢,还要拴住他不成。“你是我的心我的肝,人能把自己心肝丢了不成,那还活不活了?”白芽任由眼泪滴落,哽咽道:“对不起我,我就是害怕”他也知道自己不正常,自己有病,明明谢程应已经给他所有能给的一切,但他还在贪心,渴求着爱的心永远也得不到满足。可又没有办法,他也没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