凯美瑞副驾位坐着个戴口罩的中年男人,脸上有条刀疤,从额头贯穿左边眉毛,口罩掩不住狰狞面目,骂骂咧咧,“我特么就说整个让容老板给咋们整个好点儿的车,你看看这事整的,丢人吧啦的。”
“啊呸,狗眼看人低,死保安,一辈子穷鬼命。”驾驶员附和着自己大哥骂。
后座沉默着的人看起来相当憔悴,他握着匕首外壳,闷声讲,“我总觉得这票特别不安全,要不然算了吧大哥、二哥,你们走吧,我自己来。是我妈病重需要钱,犯不上把你们命一起搭上。”
“放你的狗屁,那就是咱们娘。”刀疤脸呵斥,又软下来语气,像是在安慰小弟,又像是在安抚自己,“再说了,咱们这票就是绑架个小姑娘送到地方好吃好喝就完了,又不害人家,怕啥啊。”
“保安”已然缩回保安亭里,从帽檐上取下针孔摄录机,“副驾戴口罩,但上半脸特征明显,拍到了驾驶位和后座的脸,请尽快核实身份。”
“收到。”负责技术侦查的同事回。
[收到。]容磊敲下这句回复后,起身给自己煮咖啡,如果他的估量没错的话,有人马上该要登门拜访了。
古人云:知子莫若父。
但在容磊和容成这对所谓的父子间,应该要倒转过来,是知父莫若子才对。
热咖啡里扔入冰块,噼里啪啦的碎开,杯口白雾袅袅升起。
容磊和林故若视频确认她安全上楼,一同入镜的还有乔卿久家那只毛茸茸的金渐层小猫咪。
没等容磊调侃句猫又胖了,就先等来了小区保安的通话。
十分钟后,许久未见的‘父亲’容成出现在容磊家门口。
容磊才起没多久,还是昨夜那身宽松的家居服,脖颈清晰的吻痕大大方方的露着,他搬了张椅子懒散的翘脚坐在玄关处。
左手夹烟,右手把玩着个带壳的精致匕首,掀起眼皮仰头看向白发苍苍,尽显老态的容成,冷冷清清的开腔问,“怎么,容总这是昨晚上儿现染的白发,跟我俩这儿演我呢?”
“阿磊。”真昨晚染的头容成尴尬的搓搓手,无措的站在门口,“你能给我找双鞋,让我进屋说吗?”
明明是容成居高临下的姿势俯视容磊,但容磊的气场过分强,压得容成想把头低到不能再低,他迫切希望现在能有个椅子,让自己能够坐下和容磊平视,要么估计是得跪下讲话了。
容磊目光浅淡打量过他的脸,勾唇答,“不能,你真不配进我家门,有什么话站门口讲,讲完就滚。”
容成并不恼火,他面色不改,怕容磊打断他的话,急促的解释,“阿磊,我毕竟是你爸爸,我们没有必要闹成这样,有什么误会我都可以解释给你听。首先,跟踪若若这件事,是我不对,但真不是我指示的,是你二叔自作主张,前一阵我发现你在调查我上市诈骗的问题,一时心急上火。”
容磊的确没有打断,桃花眼里没有波澜,看着这个快六十岁的老头。
半生精明算计,手段扼腕,叱咤风云,而今低着头滔滔不绝的和后辈编故事。
‘真是可笑啊。’容磊心中浮现出这样的念头来。
“你二叔见了我就觉得这样不行,他心疼我,就私自找人跟踪若若去了,我也是昨天才知道这件事,当时就给了他两个大嘴巴子,命令他马上停止这种行为。不过你二叔说了,他真没想对若若做什么,就是请来做客、会好吃好喝照顾着这样的,他对天发誓,如果这事上骗你,他马上死全家。”
“……”容成口若悬河,滔滔不绝,讲了一大堆有的没的,亲情牌、血缘牌、毒誓牌,通通操作过后,终于回到了他觉得的,最能够说动容磊的地方来,这世界上谁会嫌弃钱多啊?
容成终于挺直了他佝偻半天的腰,端起长者的气度来,以某种教育的口吻同容磊语重心长的讲,“你是我唯一的儿子,我已经这把年纪了,不可能再有子嗣,以后容氏还不都是你的?大家真没必要闹得这样僵,你现在告诉我,你递交了什么举报资料,能补的我会马上去找人补上,多挽回一点儿是一点儿。”
容磊瘦长的手指推着外鞘,精致的匕首露出一截泠冽寒光来。
容成惊恐地往后踉跄退了大半步,扶住柜子才费力站稳,迟疑又小心的试探,“你。”
“别误会。”容磊慢条斯理的将匕首抽出外鞘,握在手里欣赏,刀面清亮,映出他戾气十足的眼神,“我坐在自己家里玩自己的水果刀,不犯法,我也不会对你动手的,法治社会,伤人杀人都是犯法的。”
“那就好、那就好。”容成惊魂未定,抚着胸顺气,又拎出张感情牌摔下来,妄图道德绑架,“再说了阿磊,明天就是我六十岁周岁生日了,你可能是不记得爸爸生日,也可能是证监会调查完的时间撞上了,总之你把自己举报了什么,告诉爸爸一声吧。”
容磊声线没有波澜,平静的讲陈述句,“首先,我是真不知道你在觉得好什么。”
很明显,自己和应慎行做事时都足够小心,以至于截止此刻为止,容成甚至不知道除了证监会立案调查自己外,曾经的两件蓄意谋杀都已浮上水面。
像容成这种人就太可笑,知道自己能保住命的时候就感觉到万事大吉。他从来不拿别人的感情当感情、别人的钱当钱、别人的命当命,仿若全世界除了他,万物皆畜生,可以任之利用宰割。
“其次,你该庆幸自己没有过想真的怎么样林故若的想法,否则你今天不可能是站着出我这扇门的。”容磊的眸光幽深晦暗,他就那么仰着头盯容成。
容成自脊背开始有股冰冷直直的扎入心中,他表面尚算镇定,实际上衬衫背后早被冷汗洇湿大片,如果要形容见到容磊的感觉,那一定是毛骨悚然。
老子怕儿子是离谱的事请,但容成是真的怕了。
容磊这个人,不忌讳他人评价,会大闹灵堂扬骨灰;不在乎自己安危,会为一场赛车比赛赌命也要赢;有钱到挥霍十辈子花不完,功名利禄全备齐;他唯一在乎的是林故若,别人动不得,也没人敢动。
几乎是无懈可击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