游荡于古堡中的枉死之人?……
他有多大的概率是在用胡思乱想吓自己?
安吉洛勉力调整呼吸。
他忆起初次在解剖台上见到尸体的那一幕,皮肉翻卷,嫩黄脂肪如棉絮依附在皮下,筋膜与血红的肌肉,死者腐烂的嘴唇与灰黑的牙床……他当时被吓得魂不附体,连续几天食不下咽,可握久了解剖刀之后,他渐渐学会了如何剥离无效的恐惧,从实处入手。
直视恐惧,对恐惧迎头痛击。
恐惧就无法左右你。
在医学院进修与对抗瘟疫的经历磨练了安吉洛的胆识和意志,几次呼吸起落,他从一种近乎歇斯底里的狂想与怀疑状态中抽离而出。
安吉洛决定去印证事实,而不是干坐着空想个没完,他有可能是想多了,也有可能古堡中确实存在某些异常但却与他无关……但无论如何他得搞清楚。
安吉洛疾步走到窗边,向外眺望。
两天前这里又下过一场雪。
山路仍旧无法通行。
――当怀疑的口子破开,连恶劣的天气都成为了一个疑点。
这完全可能是一种刻意的设计,为了困住“目标”。
若是有极端情况发生,安吉洛不得不在没有协助的情况下离开古堡,那么他可以去马厩里偷一匹马,通过唯一那道山路下山。可他约等于无的骑术与糟糕的路况大幅提升了他坠落山崖的概率,而且下山之后他仍需要乘坐渡船离岛,而码头是否有人把守以及他能否顺利找到渡船都是未知数。
强行离岛暂时不列入考虑。
而且,重要的是……
诡异归诡异,那种受蒙蔽感亦挥之不去,可安吉洛暂未从伯爵、阿图罗与迭戈等人身上感觉到丝毫恶意,狼王更是成天甩着舌头围着他转,忠诚又热情。
这也是安吉洛尚能压制恐惧、维持镇定的原因之一。
“唔……”安吉洛咬牙推动沉重的桃花心木大床,亮出暗门。
他攥紧铜环拼命向上拉,沉重的石门开启。
门后,是一条宽窄仅容一人通行的密道,漆黑幽邃。
安吉洛先是蹲在密道口等了一会儿,确认那里面没有响动,这才起身去拿了两个烛台。
烛台是铜鎏金材质,粗长钝重,精细的浮雕与金属棱角使它成为了防身利器。安吉洛一手一个,左手的烛台举着照明,右手的烛台垂在腿侧,既能充当备用蜡烛,又能当棍子抡。
他灵巧地跳进密道。
密道内部干燥洁净,闻不到丝毫异味,蜡烛燃势平稳。
安吉洛俯身在地上摸了一把。
没什么积灰,像是常有人通行,墙角隐蔽处散落着几根银白毛发。
这更证实了迭戈是在撒谎。
安吉洛放轻步子,悄然无声地行走在暗道中。
暗道比他想象中的复杂许多,如纵横交错的蛛网,它不仅是从某一个房间通往另一个房间的暗道,而是将整座古堡二百多间屋子尽数连接起来的内部通道网,安吉洛发现了许多扇暗门与岔路,这个恐怖的发现反而让他舒服了一点儿――至少他不是被人故意安置在有暗道的房间中。
他拿出应对医学院结业考试时背书的劲头去记忆他走过的路线,直到短时记忆达到极限,他才原路朝卧室折返。
“呼……”安吉洛钻出暗门,松了口气。
古堡太大了,他走得双腿酸乏。
可他不敢休息,合上暗门后,他用仅存的几分力气拖动大床,让床脚压在暗门上。
这么沉重的床加上一个成年男性的体重,再加上暗门本身的重量,安吉洛不认为人类能推开它。
瘫在床上歇息片刻后,安吉洛起身翻出记事本和鹅毛笔,根据记忆绘制起了暗道路线图。
或许这毫无意义,他安全地从暗道返回了,也没有更骇人听闻的发现。
不过多一手准备总不会有坏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