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吉洛立在一扇黄铜大门前。
对开门,上沿直抵天花板,门板厚重沉钝,花纹雕工精细……那是一排异化的月相图。
残月、下弦月、凸月……满月。
月光被抽象地表现为一条条柔韧灵活的肉质触须,随月相趋于圆润,触须亦逐渐密集。
残月的触须稀少,寄生藤般缠卷在弯月一角的细尖儿上。
满月则触须狂舞,袭卷浸润在银光中的大地。
看得出来,亚利基利家族对月亮不大友善,连门板上的花纹都在异化月亮。
安吉洛暗自记下这处疑点。
“……就是这里,亚利基利家族的内部科学实验室。”阿昂佐伯爵说着,将一把细长的银灰色钥匙插入锁孔,缓缓扭转。
锁簧的清脆弹响令人愉悦。
伯爵微扬下颌,示意迭戈推门。
黄铜门扉沉重,厚度抵得上安吉洛半条小臂。
一股甲醛溶液的难闻味道混着消毒剂的气息从门后涌出,这种常人避之不及的味道使安吉洛涌起一丝亲切感与安全感,他好奇地向门内瞧去。
“请进。”迭戈微微一躬身。
安吉洛推着伯爵的轮椅向门内走去。
……
自从安吉洛用沉重的桃花心木床压住卧室中的暗门后,那些清明梦就再也没来打扰过他的安睡,每日晨起那种纵yu过后般的酸沉惫懒亦消失无踪。
虽说不能排除心理作用的干扰与纯然的巧合……
但此事仍将安吉洛的警戒之弦拉得更满了。
为不使客房女仆向迭戈先生告密,使迭戈清楚他已寻觅到暗门,安吉洛仅在每夜入睡前挪动睡床,在上午客房女仆打扫前将睡床推回原位,维持着至少是表而的和谐。
他对迭戈送来的安神熏香亦产生了怀疑,但本着“变量唯一”的医学实验准则,安吉洛没有立即停止每晚点燃熏香的行为,在封堵密道后,他持续在每晚临睡前嗅闻熏香,坚持了几天。几天后他不再点燃熏香,只每天暗暗丢弃一些香料假装自己点过。
这段时间以来,他一直在记录入睡与晨起时的身体状态作为参考。
就类似一种变量唯一的医学实验,而实验体是安吉洛自己。
这些“实验”小有成效。
经过一番对比归纳,安吉洛发现密道会令他做清明梦。
而熏香则会让他的入睡速度加快,睡得更沉,除此之外,熏香会害他做一些特殊的梦,一些色调旖旎、靡丽的梦,醒来时,他的体温升高,心率加速,血管扩张……
可以肯定的是,古堡中的异常绝非巧合,有“什么东西”在暗中针对他。
这一切都改变了安吉洛对伯爵的感觉。
他想起那天阿图罗在餐桌旁的狂笑与那声踢动桌子的巨响,每次想起,都会使他的疑虑更深一层。
这使得他每日去服侍伯爵时都得强忍住突然用拳头往伯爵膝盖上锤一记的冲动……
伯爵的腿会弹起来吗?
会露馅吗?
他是真的瘫痪吗?
这份强烈的冲动完全盖过了那些冒着粉色泡泡的脸红心跳。
伯爵俊美的而容与雄性荷尔蒙爆棚的精悍肉体已暂时失去意义,安吉洛的眼中……只有伯爵的膝盖。
锤。
不锤。
锤。
不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