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千乐的眉头微微皱了起来。她对这位同门的信任实在不深,但与剑宗传人相关的事士,并不是她说不相信就可以不相信的,最终仍是由座师亲自决定。而她实在不想让温千庭回去面见座师,因此只嗯了一声,没有说话。庄千柔盯着温千庭,那素来伪装得纯良如兔的眼眸微眯起来。正当她打算追问,温千庭却忽然站了起来,笑道:“话便说到此处为止。”“你们不是说,小师弟他们很快就会到达我的势力范围吗?”“我得早早安排好,让手下的好手们预先埋伏起来,顺便为他们制定出完整的计划。”“呵呵,无论后续会发生什么事,小师弟也绝不能真的在我境内受伤,选址方面还得另作安排……”“你们先回去吧,记得隐密行事,别被天狩堂的探子发现踪迹喔。”他很快退出房外,庄千柔与黄千乐对视一眼,忽然齐声叹了口气。庄千柔少有地斩钉截铁说道:“我信不过这家伙。”黄千乐说道:“要是他的话有一半可信,也不至于被大伙儿排挤得在坊中混不下去。”“但至少他不敢欺瞒座师,否则座师不会安排他在外经营,听取他收集得来的情报。”她握起桌面的青铜小剑,不无感慨地说道:“这就是所谓的狐假虎威吗?”“看来,我们也得想法子尽快步入玄阶巅峰了。”……半个时辰过后,九爷的头号亲信,“快马”张三自温千庭的大宅后门步出,快步来到一座小丘上的木屋门外。这位经验丰富的悍匪没有贸然道出来意,而是先试探性地问道:“飞雁公子?”门后响起一声温醇而又沈实的回应:“在的。”张三舒了口气,将温千庭的指示悉数转述,不忘补上最重要的一句:“九爷知道贵教近日与陆公子生了嫌隙,不过,他相信以公子与他的情义,绝不会借此机会对陆公子下杀手。”“公子的部属们,也自然会听从公子的命令,出手保持分寸。”“只是,那个叶天颜与九爷无亲无故,又是贵教的大敌,她的生死九爷并不放在心上。”门后先是静默了一阵子,随即便笑道:“放心。”“当初我无生圣教内乱,若非温兄出手相救,我早就被那如今自称圣女的叛贼所杀。”“我尚要借温兄和剑坊诸君的力量,助我夺回教中大权,怎会在这种小事上为温兄添烦添乱?”“何况真空、无生共同行事,是那叛贼想出来的馊主意,平白将圣教的人事调动大权送到玄慧秃驴手里。”“我从未视真空道为同门,自也没打算为他们出头。”张二对这些江湖势力的内部纠葛不甚了解,也不敢多问,唯唯诺诺便即离去。待得他步下山丘,木屋门后才响起一声女子娇笑:“你觉得那厮发现了没有?”一道轻佻男声笑道:“小小玄阶中游的武夫,哪看得破师妹的无上神通?”“何况应他话的,确实是燕飞雁本人没错,就算温千庭亲来也发觉不了什么异样的。”门后,“飞燕公子”燕飞雁安静地坐在神坛前的蒲团上。这位河东燕氏的名族子弟,虽然只是无生圣女出身的北海燕氏的庶支,却同样具备着俊朗非凡的容颜。为着促成真空、无生合作,而被早早派到前任真空道主门下的“虚空公子”燕悬空,是他的族弟,却也不如燕飞雁俊逸。不过,那已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当时玄慧仍是叶氏府上的客卿,真空道和无生教,却已然凭藉着各自功法的残章,在河间一带秘密地活动。若问燕飞雁,当初河东燕氏的子弟们,是在何人的推动下步入邪教,并一步步登上高位,他也已然答不上来。事实上,无论问现下的他什么事,他也没可能答得上来了。只见这位曾经的无生教二号人物,后脑勺内赫然插着一口色作暗红的细幼飞剑!飞剑早已将他的脑浆搅碎搅烂,方才的对答,也自然是飞剑的主人操控他开口进行的了。而此人现正坐于空荡荡的神坛上,百无禁忌将手中的无生老母神像抛掷着任意把玩。她身上衣袍暗红一如飞剑,白花花的壮实大腿,毫无遮掩地露在短裙裙摆外头。脑后留着柔顺如流瀑的长马尾,似乎是为着预防旁人以彼之道横施彼身,也瞄准她后脑勺给她来一记。少女一双大眼睛瞳孔呈海蓝色,时刻流露戏谑之意:“师兄,你觉得温千庭是不是真想杀了陆观,再把锅扣在无生教头上?”“他不是真的相信,这种小手段能瞒得过那个叶玄澄吧?”被她称为师兄的,是个身形甚高,体格结实的男子,背后负着一口比寻常长剑长出近一尺的大剑。男子笑着回应道:“不,要是温千庭蠢到如此地步,绝没可能在洛阳周边打出一片天下。”“我想他的真正目的,是让燕飞雁死在陆观手里,从而加快真空、无生两派与剑坊、武院的冲突。”“以他的才智,怎会想不到光是燕飞雁带出来的一丁点人,就算集体出动也不是叶天颜的对手?”“要是真空、无生两派失了理智,竟派人到武院总院对陆观出手,很快就会被大人物们一怒歼灭吧。”“到时候,呵,假设两派背后的主事者确实就是叶玄澄,武院要揪出线索将她定罪,还不是随随便便就能做到的事?”马尾少女问道:“但温千庭为何要针对叶玄澄?”男子含笑说道:“事情的本质,往往隐藏在杂乱无章的表象下。”“就像这会儿,也没人能理解出自剑宗隐秘支脉的两名大弟子,出于什么理由要杀掉燕飞雁吧?”“只有让人摸不着头脑的行动,才有机会避过有心人的侦查……”马尾少女格格笑了起来:“师兄你真是聪明,怪不得座师平时总是说,要把掌门之位传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