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千柔和黄千乐互望一眼,心有灵犀地退往了梯间。前者轻声传音至后者耳边道:“你怎样看待温乔的反应?师弟刚才的一番话,似乎并没能成功动摇得了她的心智。”黄千乐低笑道:“你真的觉得,现今的师弟要击败小小一个温乔,还用得着在事前花费大番唇舌来动摇她的意志?”“狗主人打狗也是会打出真感情的,在我的角度看,师弟明显对这丫头有着怜惜之心,想要把她点明引到正路上。”庄千柔问道:“可至今为止,一直把温乔按在地上打,使得她颜面无存心态失衡的,难道不也就是小师弟本人吗?”“要是他对她本有些意思,又为何要……”黄千乐悠然道:“这个你就不懂了,骄傲的女人是最难征服的。”“师弟若然想要得到她,就必须先将她的意志粉碎,再助她重新把自尊心建立起来才行。”“经过这一过程的温乔,将如重铸的利剑一般重新绽放光芒,且对成为她内心不可缺少的一部份的师弟深深依恋。”“我是说,假设这个矫柔造作的家伙,能够让师弟瞧得上眼的话。”这才是庄千柔真正关心的话题:“你觉得他会吗?”黄千乐问道:“你瞧师弟如何?”庄千柔道:“矫矫长剑,翩翩美郎。”黄千乐道:“那就是了,他既然是个身体健康的少年人,怎可能瞧不上身边的美貌少女?”“比起在坊内找寻对象,在外受到的掣肘更少。”“关键是,卢江温乔是江东子弟中的一匹领头飞驹。”“若然她能够取代孙曦的地位,师弟就能够透过影响她,对那些骄悍难驯的江东子弟施加影响。”“对于日后在修行界的发展,无疑是好事。”庄千柔嗯了一声:“这些道理,我心里大致上都懂,只不过是想听你亲口说出来而已。”“小师弟的心计城府何其深厚,你我加起来也玩不过他。”“你随随便便地就想打他的主意,将来只怕得倒大霉。”黄千乐笑道:“师弟是聪明人不假,可我等也不像温乔般蠢钝如猪,自然有着应对之道。”“何况我不是说过了吗?女孩子在类似的事情上,总是比较轻易的,只要抱持着勇气就大机会能够成事。”“要是我提出,注意只是要是,把极乐殿一半藏剑赠予师弟,让他搬进殿里,我可不觉得他会选择拒绝。”“少年人在少女跟前,总是没有什么抵抗力的……”她眼神闪烁,凝视着各自手执长剑即将开战的二人:“不过,这自称阅历丰富的温乔,其实意外地好骗呢。”“不仅容易用几句话便使她生气,而且只要点到痛处,就能即时唤起她的应激反应……”“此时此刻,她所表现的镇定和冷漠,全然是为着掩饰举棋不定的惶然罢了。”“把这家伙关在地牢不加看管,迟早也必然会闹事。”“不如杀了,一了百了。”黄千乐是现实的人,就算对曾经接触过的对象表达过想法,也得从此闭口不言。更别提随手处理掉一个乱局中没人能找到她的威胁。“只是不知师弟会不会生气?罢了罢了,就如此吧。”“反正只要我来到他的身边,她好快便会被我逐出洛阳社交圈,再也没法半夜潜进陆宅造成问题了。”黄千乐每次想起温乔自行步进古剑堂中发起挑战之事,也感觉到一阵烦厌。她目中呈现出令人不安的寒光:“假如这就是时日飞逝的必然后果,我也没有将之逆转的方法。”“想要留下一命的话,就好好放开长剑呀,笨蛋!”……这边厢,温乔在漫长的沉默后终于出剑。剑光就像要把久缠心底的迷惘一举扫清一般,带着一股堪称暴烈的气势直刺而出。根据温乔以往的经验,对手有九成机会将这一剑认定为寻常的突刺,以一般的方式架开长剑。假如陆观同样也像过往的那些敌人般蠢得可以,他便已身陷“浪淘尽”的生死杀局之中。果然如她所料,陆观只是平淡无奇地出剑挡架。时候到了。她脚步猛一前移,剑光如同千层叠浪将陆观的长剑压于其中,短暂地失却继续进攻的能力。随即剑光开始递增,以不规则的角度和方位往外扩张,宛如一道扑面而来的暴风将陆观吞没。“浪淘尽,江东一百零八剑!”这就是卢江温氏的最强秘剑,也是这个不过三代的地方豪族,能够攀附得到江东居首的山中猛虎孙氏的最大理由。剑意一重叠一重,如同一道道此起彼落的江浪一般,每一道浪潮都为下一道添砖建瓦,将秘剑整体蕴藏的剑力一口气绽放出来。这是世间少数能让修士越境杀敌的绝技,也是温乔潜藏已久,却屡屡没能在陆观跟前使出的最强手。表姐虽然未因她没法除去陆观而责备她,但也清楚地提及到,无法找到机会对陆观施展出完整的剑技,同样也是温乔的败因之一。这一回,她终于得偿所愿。两人之间的真力虽然肯定有差距,但陆观要单凭力道破去她的剑浪,同样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如今他正以藏剑九幻身的奇巧身法,避过一道又一道刷体而过的剑气。温乔算得极准,在浪淘尽的剑意散尽前,陆观早已被一道或是复数剑气击中,死在寂寂无闻的地下囚室。她几乎肯定黄千乐会出手,恼怒地将击杀陆观的自己碎尸万段。但那有什么可怕的?温乔原本就已有着死掉的打算。早在被擒一刻,她便注意到黄千乐眼中对她的厌恶,胜过了对一名寻常敌方人员该守的信仰和准则。她肯定会死在勾连火剑下。只不知,原本她还没知道那是指何年何月。而今她终于明白了,就在今时,就在这刻。然而,至少她已经透过将陆观困死在剑气网下而证明了自己……是的,只要证明了自己仍然保留着自尊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