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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五十六章 剑斗前的问心局（第1页）

陆观早就对剑坊诸真传间的疏离关系心中明了，因此虽觉两人对白虚月未免凉薄，倒也没有太多怒气。这世上的人，一种是透过亲族、同门等不到自己选择的关系联系起来的。这种关系在一般的情况下，原本就不怎么可靠。不见剑坊真传们，都只与同门中的少数人亲近？乔千阳与朱千燕，庄千柔与黄千乐，洛千弈与沈虚语。除此之外，其余的同门比起同行的伙伴，更像是争夺资源和名望的竞争对手。当中朱千燕的状况，特别能够引发陆观的思考。正如其字辈所示，这位生具明火之体却缺乏金德元气的剑坊真传，原本是作为剑修而非养剑女养育的。因此她的字辈是剑修们的“千”字，而非沈虚语和白虚月的“虚”字。陆观不知道她当初是出于自愿，还是在座师的指引下成为养剑女的。但是，有些人如同叶天颜一般，会认定走上养剑女的道路犹如奉献出自我。依赖剑主的力量登上高峰，压根算不上是真正的得道强者。无论朱千燕心里是何想法，她的命运并由不得她自行决定。剑坊坊主的一句话，便抵过了她心中万千念头。想至此处，陆观忽然对至今为至对己尚算亲厚的座师，产生了一股难以道明的厌烦感。他缓缓睁开双目，盯向自黄千乐取剑回归后，便来回踱步不休至今的温乔。“心不静者，剑亦难纯。”“除非你是以纯粹的情感驱动剑意的，但是，你的情感显然没有那么强烈，根本无法支撑秘剑出手。”温乔霍然止步，恶狠狠地瞪着他：“不够强烈？我恨不得立时便扑上来把你撕成碎片。”“哼，要不是不用剑肉搏就敌不过你……”黄千乐远远刺了一句道：“就算用上剑，你也不是我师弟的对手，不然这场架还打来干什么？”温乔大怒侧首：“黄千乐，这里没你这暗箭伤人的宵小的事！”“你这么多话说，不如你先跟我堂堂正正打一场，我连战二人也不足为惧！”黄千乐说道：“你跟我打过后，哪里还有性命与陆师弟斗剑？我可没打算为着再战一个手下败将，放弃观赏师弟与人交手的乐趣。”温乔森然说道：“这可不好说。”“抑或说，只要不使那些卑劣的小手段，你就连与我交手也不敢？”黄千乐双眉一轩，正要反唇相稽，只听得陆观忽然说道：“温乔，够了，你不觉得这样子太难看了吗？”温乔怒得跳了起来：“你要是破得了我的浪淘尽，别说说我两句，杀了我也好，把我当成破抹布般随意对待也没相干！”“胜负未分之前，却别要以为自己有资格教训我。”“本小姐走过的江湖路，比你这初出茅芦的小子见过的听过的都要长！”陆观却维持着一贯的平静：“孙曦就是这样告诉你的？只要胜过了你，就能够否定至今为止的你？”“以你的性情，原本我以为就算将你的飞剑折断，把你的四肢捏成碎块，你也是宁死不会屈服的。”“这就是在一头阴騺野兽的羽翼下长成的后果吧。不知不觉间，随着你越发自负，你的自尊心却早已削弱至没法独立存在的境地了。”“如果我从来不曾出现过的话，现今的你又是什么？”这话犹如离弦劲箭，直直刺进温乔心房。她脸上闪过阵青阵白之色：“我是江东的不败名花，十虎之一，名扬天下！”“要是没有你施阴谋诡计，我便不必蒙上战败的污名，受到他人的耻笑和侮辱。”“别要把自己说得像对我很重要一般！如果没有你，没有你的话……”后续的话，却说不下去了。陆观依然平静地盯着她：“让我告诉你，如果没有我的话你会走向什么结局吧。”“孙曦照样会为你立起另一个假想敌，另一个年岁相近，名气却比你更大的人物。”“说不定是裴滢、邹咏，甚至可能是叶天颜。”“但是，现在的你是绝对没有能耐与这些真正的天才比拼的。”“那样的话，你的挫败感只会比如今更大，一步步沉沦下去，最终失去自尊，彻底沦为孙曦的跟尾狗。”他无视着对方瞳底泛起的惊涛骇浪：“无论击败我，还是击败八师姐、虚月师姐，也不是解决问题的答案。”“真正解决问题的方法，是……”陆观举起长剑，手掌于剑面平平一抹。以寒铁精英铸造，锋锐坚韧可居天下前列的长剑表面，登时覆上一层苍冷焰火，于烛光下流转不定。温乔乍然瞳孔一张：“这，是镇物的力量……甚至不输于七水源气的根源之力！”陆观轻挥长剑，神情平适：“当初你之所以能从卢江水君处夺得七水源气，刮走一位水君府中的全部宝物，孙曦出力不少吧？”“因此你潜意识中，一直觉得七水源气，乃至于你依靠着源气修得的本事，都是孙曦赐予的恩惠。”“但是，一名合格的剑修是绝不会容许有人永远压在自己头顶的。”“如果想要摆脱钳制，就想尽办法超越她，反过来凌驾于她的头上！”“这样一来，你的剑才会有将来……至少，能够走到一般剑修的极限。”出乎意料的是，温乔没有立时出于应激反应般回驳他，而是陷入了一阵不短的沉默。过了一段时间，方才摇头说道：“几句话就想离间我和表姐，未免痴心妄想。”陆观闻言，以一股近乎怜悯的目光瞧着她：“我关心的，是你自己的问题。”“要是击败一个没有成长至应有水平的半吊子，对我而言也没有任何好处吧？”温乔猛然盯视着他。半晌，她握起手中长剑，七水源气于长剑表面凝聚出一阵薄薄的水气。“一派胡言。”“击败你并不只是表姐的愿望，更是我斩除心魔，往前迈进一步的唯一方法。”“哪怕这一开始乃是出于表姐的引导，来到此时此刻也已不再重要。”“你的道理就和你的剑招一同，在浪淘尽的无尽浪潮中绞成细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