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颜的心情却一点也轻松不起来。
她想说点什么,可到了嘴边的每一句话都会因为她的幸运,而像是站着说话不腰疼的那种人。
比起游安理,在父母长辈们保护下成长的她,实在是太过幸运。
这种幸运让左颜开不了口去安慰游安理,只能靠拥抱和碰触去代替语言——在这个时候,左颜终于理解了游安理的“沉默寡言”。
左增岳年假结束前的最后一天,他抽时间陪游安理去了趟派出所,办理一些最后的手续。
左颜也跟着去了,毕竟她也是当事人之一,就算家里再不想她接触这些,在这件事上面也没有办法回避。
派出所里很忙,他们处理完手续之后已经过了饭点,正商量着待会儿去哪里吃顿饭,也算是假期结束前的最后一次放松。
左颜知道那个人大概能判几年后,心情也好了不少,拉着游安理一个劲儿地说想吃的东西,听得左增岳直摇头。
这孩子,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真正长大。
变故就是在他们走出派出所的时候发生的。
一个中年女人突然冲过来,朝着游安理抬手就要扇一巴掌,左颜第一个反应过来,拉住游安理往后退了几步,下意识挡在了游安理身前。
左增岳沉着脸拦住她,却被双眼通红的女人用力推搡着,又要冲上来撕打。
跟过来的一个矮胖老太太拉住了中年女人,用方言大声骂了她几句,把中年女人骂得冷静了下来。
左颜终于反应过来她们是谁了。
眼见着矮胖老太太朝这边走过来,左颜立刻往前一步,挡住游安理,不让对方靠近。
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却毫无预兆地往地上一跪,朝着游安理大声哭喊了起来,在众目睽睽之下磕起了头。
“小游啊!我给你磕头了,你饶他一次吧!你要多少钱,我就是砸锅卖铁也赔给你,只要你饶他一次……”
越来越多人被引过来,聚集在了派出所门口,左增岳立刻打电话给司机,派出所值班的人也赶紧跑了出来看情况,左颜挡在游安理面前,被这情况吓得回不过神来。
最后是怎么在混乱中回到车上的,左颜都记不清了,她一路牢牢抓着游安理的手,脑子里全是那个老太太哭着磕头的声音,直到上了车才想起看一眼游安理的脸色。
左增岳的脸色很不好看,但还是放缓了声音安抚着两个人,让她们不要把这件事放在心上,他会处理好。
游安理跟他道了谢,语气听不出情绪。
左颜看着她,一路上都没再开口说一个字。
这件事后来没有影响到什么,游安理的东西早就被孟年华找人搬了回来,她不用再去那边,而左家的地址也不是随便什么人都能找到的,两个人在家里没有被任何人打扰到。
左增岳言出必行,他说会处理好,就真的没让后续问题再出现,时间一长,连左颜都快要忘记这件事了。
直到开庭当天,那个老太太在庭上哭到休克的事情上了报纸,虽然当事人的身份信息都被隐藏了,但风言风语还是在小范围里传播开来。
左颜就是在这个时候第一次领略到,“同情”原来也可以是一种武器。
而游安理身上那一层又一层坚硬的壳,是如何在经年累月里慢慢形成的,左颜也终于有了一个概念。
这个兵荒马乱的冬天就在庭审判决的落幕下结束了。
开春之后,左颜高考前的最后一段时间争分夺秒地抵达,一模考试迫在眉睫,但整个寒假一过,回到学校里时,她竟然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以至于看见李明明那张蠢脸都觉得顺眼了。
但这个蠢男人还在跟吴悦琳搞别扭,左颜嫌弃地看了他一眼,果断抛弃他,继续跟吴悦琳开展二人小团体活动,内容包括但不限于一起吃饭,一起上厕所,以及一起聊小秘密。
做课间操的时候,吴悦琳眼尖地发现了左颜脖子上掉出来的吊坠,立刻睁大眼睛,凑过来问:“哇塞,这什么情况?”
左颜淡定地将银闪闪的戒指塞回了衣领里,回答:“这个事情,说来话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