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悄悄转过身,仿佛月中的精灵般从夜色中向朱棣缓缓走来。
如同天上一轮春月开宫镜,月下的女子两颊笑涡中霞光荡漾,丽质如同生于月殿的仙娥。
“贤妃?”朱棣有些恍惚了,此人好像死去的贤妃权氏福姬。
“万岁爷,这是老奴此番在朝鲜为万岁爷精心挑选的喻氏!”身后传来黄俨低沉的解说。
原来不是权氏。
天子乌黑的眼眸中,初时是灼人的火热,然而瞬间就无端地染上一层嗜血的寒意,仿佛苍狼遇到久违的猎物,那眼神儿中透着绝杀之气。
只是那女子似乎不怕,依旧笑意吟吟,手执玉箫独自品奏。箫音未停,脚步不歇,一步一步蹬上石阶,一步一步向朱棣走来。
朱棣半眯着龙目,这个女子,倒别有一番风韵。这份直爽,似乎比王贵妃和当初的贤妃权氏还要合他的心思。
只是可惜,朱棣心中暗自嗟叹。若是三两年前,自己也许会立即将她扛入寝宫成就好事。可是现在,朱棣不免有些苦涩,当真是老了吗?心思尚存,怎奈气力不足。
朱棣看了一眼面前的女子,又看了看黄俨,不发一语,独自进殿。
那喻氏女子稍稍一愣,黄俨立即冲她使了个眼色。
那喻氏仿佛会意,也悄悄跟随朱棣进入寝宫。
在身后女子的娓娓动人的箫音中,朱棣重新坐回到龙床之上。
她的箫音很美。朱棣歪倚在龙床上,目光投在她的脸上,从她水汪汪的眼睛,高耸的玉鼻到如蓓的小口,还有那执着玉箫的削葱一般的手指,顺势而下,是完美的胸线,倩倩的腰肢,他似乎可以想象的出那衣裙下面玲珑之处藏着的诱人之物。
“过来,离近些!”
她这才停口,将玉箫放置一旁,悄悄走近天子。
“再近些!”
她羞涩地抿嘴浅笑,又向前走了几步,直到双膝几乎碰到龙床。朱棣盯着她,脸上只有少女的娇羞,却无半点恐惧。也没有当日权妃脸上的伤感。这倒有些奇了:“你不想家?”
“想!”她答的干脆,脸上笑容未减。
“知道来宫里做什么吗?”
“侍候上邦的皇帝!”她的汉语说的没有福姬好,略有些僵硬。朱棣微微皱眉。她却一点儿都不知道害怕一般,伸出玉指轻轻抚上朱棣的额头。朱棣原本想反手将她擒下,可是似乎就在迟疑之间,她玉指便在他额头两侧太阳穴上轻轻揉捻着。
那指尖中缓缓传递过来的温度和轻重适度的手法,让他很受用。
“你不怕朕?”朱棣突然对面前这个足以做她孙女的女子产生了些许的兴致。
“为什么要怕你?”她面上含笑,而手指未停,从额头至肩膀,为朱棣轻轻按压。别看她身子轻软纤细,手劲却很不小,按在身上很舒适。
朱棣大笑:“是呀,为什么要怕朕呢?”
难道天子是洪水猛兽,难道天子真的是孤家寡人吗?
所有的人都怕他,敬他。这天底下只有一个人,没有把他当成天子,那就是董素素。可是那又如何呢?她终究是嫁给他人,生儿育女。就是为了若微来求他时,也是一副傲骨,只以纸鸢传话,却始终不肯见上一面。
哎,朱棣心中轻叹。
徐后、权妃、王贵妃,还有许许多多曾经被他宠幸又被他忘记过的女子。到了暮年,都不能伴他左右。
朱棣想到此,突然有些烦燥,一把将喻氏拽入怀中,动作有些野蛮,下手不轻。她倒在他的怀里,眨着水汪汪的眼睛一动不动地看着他,眼中还是没有丝毫畏惧之意。朱棣仿佛被激怒了,没有半分怜香惜玉,更不是温存和爱抚。
只是令他惊讶的是,她并没有紧张,也没有挣扎和恐惧。
甚至连眼睛都没有闭上,依旧是含羞带笑地看着他。
宫门不知何时早已紧紧关闭,香炉里是浸人的芳香。
华美的宫殿在黑夜里分外的静谧,天子低低的喘息声与少女轻微的呻吟和嘤咛,在夜色中分外的撩人和暧昧。
突然,一声低吼,紧接着是什么东西被扔到地上,摔得粉碎的声音。
是的,当朱棣被原始的趋使着,准备真正征伐的时候,却再一次力不从心。
于是,龙床边上的玉香炉就成了可怜的羔羊,被天子一只龙臂掀翻,顷刻间成了万千的碎片,满室的芳菲与久久不退去的香气在默默诉说着它的无辜。
帐幔之中,喻氏如同一只光溜溜的美人鱼,她跪在天子身旁,轻轻地靠近朱棣低语着:“万岁,奴婢擅长吹箫!”
朱棣面色通红,紧闭着眼睛。半晌之后才轻哼一声:“吹吧,吹吧,吹着,朕好入睡!”
原本他还在想,是不是让这个知道他隐疾的女子从此永远消失,只是她的一句话又让他的心莫名地抽搐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