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刚搬到这里时,她和秋葵留了许多南瓜籽儿,开春后全种在了靠墙根的花圃里,现在整片院墙都爬满了南瓜藤,甚至还有些绕到了隔壁院子的石榴树上。
家里那一窝小猫也全长大了,墙头的南瓜叶旁,屋檐上,柱子边,随处都能看到眯着眼睛打盹儿的猫。
姜言意摘了南瓜藤上的雄花,裹上面粉和蛋液下锅炸,又折了南瓜藤上的嫩尖儿炒着吃。
这是姜言意外婆最擅长的菜式,她从前去外婆家,想吃南瓜花了,跑去地里把南瓜花全摘了,因为没分出雌雄花,没少被外婆念叨。
雌花凋谢后,会长出小南瓜,雄花则不会。
刚出锅的炸南瓜花表皮的酥脆,里边炸熟的南瓜花又十分软糯清甜。
因为姜言意时常做些小菜分给周边邻居,便是一开始不太好接近的谢初霁,因为两家挨得极近,也时常会来姜言意这里坐坐。
她喜欢下棋,陈国公不在,她得知姜言意会下棋,同姜言意来过两局后,就黏上了姜言意,二人时常一边对弈一边谈论关于办书塾的细节。
谢初霁是大才女,她祖父又是同陆临远父亲齐名的当世大儒,有她做书院的活招牌,愿意送女儿上学的人家越来越多。自愿前来当夫子的才子也远远超过了书院招收夫子的人数。
姜言意上辈子没收到过情书,这辈子没收到过情诗,但是谢初霁收到的情诗信纸,多到可以用来生火。
她同谢初霁下棋时偶尔调侃起此事,谢初霁只挑眉道:“写下这些酸诗的人加起来,怕是还比不上你未来夫婿一根手指头。”
姜言意后知后觉自己这是被谢初霁反调侃了。
她神情有点呆,像是没反应过来这样一个不食人间烟火的才女竟然也会开玩笑。
谢初霁发现姜言意神色不对,倒是又变回了原本淡漠端庄的神情。
姜言意连忙笑着说:“你方才那神情语气,才让我觉着你是个活生生的人了。”
谢初霁见状,放松了下来:“母亲常说我在为人处世这一窍不曾开过,我也不屑学委以虚蛇那一套,早年开罪过不少人,可惜还是不长记性,到现在这一身臭毛病是改不过来了。”
姜言意道:“这世上能随性而活的人少,你能这般是幸事。”
谢初霁笑了笑,颇有几分自嘲:“你这张嘴啊,什么都能被你说成夸人的话。”
她扭头看窗外时,注意到一旁的绣架上搭了一方红巾,上面还有绣了一半的戏水鸳鸯图样。
谢初霁眼中有了些别的东西:“在准备嫁衣了啊,盖头绣得真好看。”
手上的棋子被她扔回棋篓子里,她手指在一旁种了睡莲的陶缸水面轻轻划过,几尾金鱼在缸里追逐嬉戏。
谢初霁眼神疲懒下来,像是对姜言意完全放下了戒备:“有酒吗?”
姜言意去取了一壶年前在陈国公酒庐那里买的梅花酿。
谢初霁闻到酒味便笑了:“是陈国公酿的吧?”
不等姜言意回答,她就先倒了一杯自己喝下,眼眶慢慢红了:“那年他和陈国公在慕府后花园埋的那坛酒,我后来去挖出来了,就是这个味道。”
刚过清明,四处都还有踏青扫墓的人,姜言意估摸着谢初霁是触景生情,心里的情绪又积压太久,她性子孤僻,在这里人生地不熟,如今也就能跟自己多说几句话,才在自己跟前情绪爆发了。
姜言意宽慰她:“你已经帮慕家平反了,逝者已矣,节哀顺变吧。”
谢初霁却哂笑了一声,“他还活着,只是他不肯见我罢了。”
姜言意只觉手上的鸡皮疙瘩一下子就起来了。
谢初霁半趴在桌上,因喝了酒两颊通红,口里说的不知是胡话还是她藏在心中多年的秘密:“他们是孪生兄弟,他骗得了别人,却骗不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