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出嫁起得早,还是得早早休憩才好。
李嬷嬷应声退下。
赵盼山今夜也罕见地并未去妾室屋里,只从书房出来,就回了正院。
夏氏对他的那点小心思门清,遂也不添油加醋的,只原原本本地将在老夫人房里发生的事说予他听。
赵盼山眉头紧紧皱起,想到回府至今都没有给自己请安的女儿,不由地也有些郁郁地斥道,“爱子教之以义方,筠丫头近日行事悖逆,母亲这是在管教筠丫头如何温婉恭顺,你又何插言。”
这样充斥着教条的训斥,惹地夏氏睨了他一眼,嗤笑道,“若是说教,夫君可莫要在正院里说,待明日筱儿婚事过后,自去丫头院里说。”
老子教女儿,她作为嫡母无话可说,可筠儿今日却是带着王妃给予自己女儿的脸面归家的,她就断不能让赵盼山在女儿未成婚前胡言乱语。
这话听得阴阳怪气的,赵盼山心生不悦,“我可说得不对,自从去了平北王府后,这丫头就如同出笼鸟,更加桀骜难驯了,不仅在外头仗着王府的势肆意妄为,此番归家竟也不来拜见生父……”
“筠儿如今是由王妃教导着的,夫君此言,莫不是觉得筠儿少条失教?”夏氏反问。
赵盼山看了眼屋里的奴仆,只忍着气,声量放低,“为夫并非此意,只是觉得,筠儿这些时日,同家里似生疏了许多。”
“如今不在家里住着,自然生疏。”夏氏漫不经心,想起方才婆母的话,又将烫手山芋抛了过去,“方才母亲让我仔细些筠儿的婚事,筠儿过了年就十六了,这婚事,夫君心里可有章程?”
大丈夫之志,岂能囿于内宅。
家中女郎的姻缘,当属内宅之事,他又如何心有章程,赵盼山眉心皱得已经能够夹起一个苍蝇,却还是努力平心静气道,“家中女郎的姻缘,也自有夫人做主。”
这个回答夏氏毫不意外。
赵盼山的确是从不管家中女郎的事的,即便是嫡出大女儿的婚事,也是夏氏忙前忙后地张罗定下的。
若是以前,不过是家中不受宠的庶女,只选一家中还算富庶的人家嫁过去就好,只如今盛京中表露出结亲意愿的人家不在少数,赵筠还有一身份贵重的亲姨母在,让她又如何一人做主。
夏氏只觉头疼,和衣躺下,又想起明日就要出嫁的亲生女儿,只觉得忧思难消,辗转难眠……
翌日,赵府礼炮轰鸣,锣鼓喧天,热闹非常。
赵家是自父辈发的家,在盛京中的底蕴并不深厚,可嫡长女出嫁,赵府上下,也是拿出了最好的排场。
在拜别双亲后,新娘子出门。
压箱底的嫁妆被杠夫抬着,拖了长长一路,还跟着陪嫁的奴仆仆妇,虽及不上高门大户为女郎准备的十里红妆,却也是尽够了,而能得到平北王妃送来的贺礼,更是整个盛京的独一份,引起了一众宾客侧目。
夏氏眼里盈着泪,看着迎亲队带着自己唯一的女儿离开,欣慰与不舍两种复杂的情绪,不断地在心底交加着……
赵筠是家中还未出阁的女郎,因此并未在外头观礼,可待锣鼓吹打的声音逐渐远离后,她心里也清楚,大姐姐这时已经出了门子。
出了门,便是嫁人了。
嫁了人,便是要离开家中的亲眷,离开一直亲近的人。
人人都说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以后嫡母为自己择婿后,自己也会同大姐姐这般,离开姨母吗?
赵筠摸着从头上拔出的梅花钗子,想着昨夜祖母的话,拧着眉,怔怔出神。
“姑娘。”翠云看着自家异常沉默的女郎,有些担忧唤道。
赵筠回神,抿了抿唇,对着翠云安抚一笑,“我没事。”想了想,又道,“既然大姐姐已经出门了,我们也出去一趟吧。”
翠云询道,“姑娘可是想回王府?”
赵筠摇摇头,将梅花钗缓缓插回发间,起身就往外走,“我们再去东市的首饰铺子看看。”
端正节快到了,她还是想选一样好看的饰物给姨母。
翠云眉目舒展,脆声应下。
部曲进不来内院,都在前厅候着。
一主一仆,在前厅宾客的一众喧闹声中,又从侧门里悄悄出去了。
很快就来到了东市。
东市里买卖饰物的金银坊不少,赵筠一家铺子一家铺子地看着,看了许久,还是没有看到喜欢的,每次都是空手而出。
时而皱眉,时而抿唇的秀丽女郎,很快就引起了旁人的注意。
正好碰到同窗的刘观舟勾起唇角,居高临下地看着只带着一个小婢从铺子里出来女郎,看了片刻,才对着身侧的女郎意有所指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