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了赵家,于情于理都是要去拜见祖母的,来到老夫人院子的时候,除了正备嫁的大姐姐,府里的女眷几乎都齐聚在了屋里。
赵家老夫人一脸的慈爱和善,还主动留了一众人用晚食,赵筠被祖母拉着手坐在身侧,她敛眉饮着茶,看着其乐融融的一众人,脸上笑意淡淡。
晚食过后,屋里已经点上了烛火,往日这个时候,老夫人也该准备休憩了。
可此时的老夫人却是精神矍铄,又将几个儿媳孙女们留下在院子里说着话,几度泪光闪烁,言语里尽透露着对嫡长孙女即将出嫁的不舍。
赵筠默默地听着,垂眉看着搭在自己手上的苍老手背,眉目挑了挑,一言不发。
“我们大丫头明日出嫁,二丫头也订下了婚事,丫头也已经及笄大半年了…家里的女郎长得亭亭玉立,这转眼就要出嫁,老婆子我啊,心里实在不舍…”老夫人不断地叹道。
赵筠敛眉,对于老夫人的这番话并未太大感触,可很快,这番真情实意的话就有了旁人应和。
刘氏捻着帕子,抿唇笑道,“母亲这是什么话,家里的女郎能择得一桩好姻缘,嫁得如意郎君,母亲合该高兴才是。”
李氏也宽慰着,“弟妹所言甚是,家里的女郎们往后一个个的是要嫁予盛京的好人家的,也都在盛京里。母亲是女郎们的亲祖母,若是母亲心中挂念,只管让女郎们归家看望也可。”
虽说外嫁女不得轻易回娘家,可时常看望家中长辈,却也是可以的。
老夫人似被两个儿媳的话安慰了,面上的凄苦稍淡,她慈爱地看着坐在自己身侧的女郎,轻拍着女郎的手,欣慰道,
“转眼啊,我们筠儿也亭亭玉立了,也到了能够择婿的时候了,老大家的,你可得仔细挑着些,务必要给我们筠儿寻一位品貌都是上上好的好郎君。”
女郎的婚姻大事,讲究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夏氏是赵家大房所有子女的母亲,自是能够为子女订下婚事,听了婆母的叮嘱,也是起身含笑应是。
赵筠看了眼叮嘱着的祖母,唇角平直,笑意渐淡。
老夫人并无察觉,见这位庶孙女并未出言忤逆,才缓缓安下了心,又忆起两个儿媳在自己耳边说的一些事,只执起庶孙女的手,语重心长地道,
“外头的事,祖母也都听说了。我们赵家的女郎,行事向来是最知书达理的。往后筠儿行事,也需得恭顺有礼一些,诸如将人丢进风月馆一事,断然不可再做了……”
赵筠眼睑懒散的垂着,直到祖母的话说完,她才抬眉看着祖母,笑道,“祖母,可是有人在祖母耳边嚼舌根了?”
老夫人不赞同,“那里是嚼舌根,你是还未出阁的女郎,这般做也的确于名声有碍,旁人亦会说道四——”
“所以是有旁人在祖母面前说道四了吗?”赵筠眼底带着凉意,唇角扬起,一手支着下颚,歪着头笑道,“祖母只管让这个旁人去王府寻我,我也听听旁人是如何对我说道四的。”
老夫人被噎住。
刘氏面色讪讪。
赵筠抿唇笑了笑,将自己的手缓缓从老夫人手里抽出来,看了看天色,然后道,“祖母,时候不早了,明日大姐姐成婚,我还需得早起,就先回屋休息了。”
方才被驳了面子,老夫人笑意有些勉强,看着眼前状似恭敬顺从的庶孙女,只摆手道,“去吧,时候不早了,也是该早些休憩。”
赵筠福了福声,敛眉转身离开。
屋子里静了下来。
几位女郎也停下了小声的闲聊。
她们面上尽是无措,看着脸色阴晴不定的祖母,在注意到夏氏使的眼色后,也纷纷用着各种理由离开。
屋里的小辈已经尽数离去了。
方才一直没有说话的夏氏看着面有郁色的婆母,犹豫了片刻,这才低声道,“筠儿难得回家一次,母亲又何必和筠儿说那些话。”
话是陈述语调,可落在老夫人耳里,却是有着丝丝责备的意思,老夫人眉目拧起,看着下首老大家的儿媳妇,淡淡道,“我是她祖母,她如今败坏了赵家名声,我又怎么不能说了。”
房刘氏面色微白,闻言也只笑着符合道,“母亲说得是,这祖母教导孙女,天经地义,我们家里的女郎也都是要嫁人的,若是有这么个性子彪悍的姊妹,这婚嫁之事该如何是好。”
“可如今箐丫头能得了这一门亲事,不也是因为有筠儿这个姊妹?若不是沾了平北王的光,弟妹和箐丫头如今想必正为了婚事发愁。”夏氏淡淡地瞥了刘氏一眼,遂又起身恭敬请罪道,
“儿媳并无责备母亲之意。只是也听闻了诗会上,是马家郎君出言不逊在前,筠儿惩处在后。筠儿是平北王和平北王妃的亲外甥女,此举也是为了维护王妃颜面。”
老夫人面色不好,“将人送进姑象馆,粗俗无礼,这是她一未出阁的女郎该做的事吗?”
“是与不是,该与不该的,筠儿都已经做了,如今也断由不得我们赵家去评判。这归家后凳椅还未坐热,母亲这番话,岂不是让那孩子寒了心,同家里生分?”
“寒不寒心的,也早就生分了,如今也只将那平北王府当家,又何曾将我们赵家当做家了?”被一小辈说教,老夫人面上躁地慌,也摆了摆手,摆出一副要休憩的架势,让几位儿媳立即退下。
夏氏无奈,只得福身退下。
待回了自己院子,又对着身侧的李嬷嬷道,“你去姑娘院里走一趟,看看姑娘里可有什么缺的,若有,只管叫人送去。”
又想着明日出嫁的女儿,“再遣人去大姑娘哪里看看,瞧瞧大姑娘可曾睡下,若是还未,只叮嘱姑娘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