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淮野没回答。
蒋墨目中流露出几分少年郎君的狡黠,他肯定万分:“去凉州,对不对?如今只有凉州还是安全的,只有凉州还有可能不立马向梁王投诚――因为原七郎,他就不可能那么快投诚!”
原淮野没多说原霁。
他只道:“张望若去准备出长安的手段,墨儿你与我一道杀出公主府……之后为父为你牵住大批兵马,你想法子离开进宫,救你阿母。为父对你只有一个要求,记得将小太子带出来。
“务必不要让小太子落到梁王手中。”
蒋墨唇动了动,他点头。
蒋墨只是问:“可是阿父,你怎么牵住那么多兵马?我们公主府,都被围得水泄不通了。我们怎么杀出去?”
原淮野回头看他。
晦暗之夜,原淮野的面容在烛火中一时明,一时暗。而这般幽若的光影下,蒋墨窥得狼王微微睁了眸,眺望远方――
“我毕竟是原淮野。”
虽久不动武,却未必不能杀人。
虽远离战场,骨血里的金戈铁马之声,却日日在召唤他;乱葬岗中死去的兄弟们,日日呼唤他重新拿起武器。
他手与背受了重伤,这般伤势让他无法再登战场,在战场上无法再无往不利。但是――
“长安城中区区禁卫,岂能拦得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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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中,华灯点亮,偌大的宫殿中,皇亲国戚们瑟瑟发抖地围坐在一处,看着那个梁王发疯。
太后呵斥:“你这是谋反!你干什么!”
梁王手中挥剑,剑锋指过这里每个人,他眼中闪着疯狂的野望:“只要有兄长的诏书,我便是新的皇帝。我要名正言顺……你们!谁来给我写诏书,谁来模仿兄长的字迹!就说这是密诏,兄长早就要将皇帝的宝座传给我了!”
太后气得哆嗦,喝道:“谁也不许给他写!写这样的东西,大逆不道,祖先们在天上看着……你们要还姓蒋,日后还要葬皇陵,就不要给自己蒙羞!”
梁王:“不写是吧?那我就一个时辰杀一个人,我一个时辰杀一个……母亲,你是要我把他们全都杀光了,你才肯让人给我写是不是?”
长乐长公主坐在太后下首,她白着脸看这个梁王。她从来不沾前朝事,她不知何时自己这个弟弟,变成了这副样子……明明皇兄对他那般好,皇兄让他一直住在长安,他竟然这般对待皇兄?
梁王:“长乐!你再用这种眼神看我,我挖了你的眼睛!”
他手中剑蓦地捅出,一个年少的皇子惨叫一声,被他捅死。他看着小太子目露惧怕,他神经质一般地笑,声音反而轻柔:“小太子,你别怕。你是我皇兄立的太子,我怎么都要你活着,才能不被天下人戳脊梁骨……但是你想怎么活着,取决于我,你懂么?”
他身子一旋,再次剑指众人:“给我写诏书!不写你们全都死!太子也死!”
长乐长公主手紧紧扣着自袖口,她茫然而凄惶,满心焦虑。她想不能这样……不能这样下去!梁王已经疯了,再这么下去,所有皇亲国戚都要被他杀光了。
他杀光了所有人……那大魏要么成为他的一言堂,要么,就真的乱了。
长乐长公主闭目,她起身要站出,手被太后紧紧握住。太后含泪向她摇头,示意不可做祖宗罪人。
母女二人对视,长乐长公主泪盈于睫:……然而,只要她做了罪人,就有人能活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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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府中,张望若熄灭了公主府中的灯火,她掩藏在了角落幽暗处,静静地看着蒋墨年轻颀长的身影,跟在他父亲身后。
庭院中,蒋墨换上武袍,他与原淮野,一步步向雨夜深处走去。他骨肉里流窜的滚烫血脉,一次次灼烧他的心,让他在紧张之余,生出兴奋感。
墨色铺洒,雨水如灌。蒋墨回头看自己身后的庭院,看这家自己生于斯长于斯的富贵繁荣所在。他心中隐隐约约地知道,从这一夜开始,有些东西会变得不一样。
久居长安城,战争好像变成一桩只能通过诗歌赞誉来了解的奇观。
久居长安城,战争终有一日,不再只能通过诗歌赞誉窥得一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