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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惟打了个喷嚏。
河边风大,挟着水气,刮着衣袍猎猎作响,他拢紧披风,循着身后马蹄声回头。
一小队骑兵正从身后赶来,由远及近。
河边的路不好走,砂石崎岖,那马却是好马,依旧小跑不停,速度不减。
为首的正是何忡。
陆惟身旁的陆无事等人见状,下意识将手按在剑柄上,暗自戒备。
却见何忡面无表情策马勒绳,在他们身前停下。
全身戎装,长剑悬腰,怎么看都是来者不善。
陆惟却笑了一下。
“汉王这是听说我们要走了,特意过来相送?”
何忡对陆无事等人的防备视若无睹,抬手示意手下不必上前,他自己则又驱赶坐骑上前几步,马首几乎与陆惟胯||下白马相碰。
“当日我离开长安,你去送我,如今你要走了,我自然也该来送你一程。”
陆惟点点头:“多谢汉王盛情。”
这里已经不是伏俟城了,而在蜀郡的锦江边。
话说陆惟他们一路从长安城出发,千里迢迢,历经风沙终于抵达吐谷浑的伏俟城,前往拜见吐谷浑王紫赫奇,想要说服对方与北朝结盟,出兵断南朝后路,与北朝东面、南面兵力相互策应,希望对南朝形成夹击,从而迫使南朝退兵。
但这件事做起来却不是那么容易的。
吐谷浑与中原素无往来,吐谷浑人固然不跟南人交好,跟北朝也无甚交情,更何况还有个叛出北朝的何忡,他恨北朝入骨都来不及,陆惟他们想要与吐谷浑谈合作,还得防着何忡从中作梗。
陆惟抵达吐谷浑之后,先让人将何忡的家眷送过去,不附带任何条件,白送,再附上一封长公主的亲笔信,说道当年何忡起兵造反,先帝仁慈没有杀他,反是将他扣在长安,剥夺兵权,固然也有种种考虑,但细说起来,是何忡不忠在先,如今他既然已经到了吐谷浑重新开始,先帝也已驾崩,往事种种,自然如烟消逝,朝廷也不再追究,故将何忡妻女家眷送至,算是仁至义尽,若何忡愿意放下前尘旧恨,双方再谈合作不迟。
其实这封信里,长公主本可以将姿态放得更低一些,甚至以先帝口吻罪己致歉,反正先帝已经死了,北朝现在又有求于人,哪怕说先帝临终前后悔对何忡过于苛刻痛哭流涕,把锅都甩过去,先帝也不可能从棺材里跳出来反驳。
但公主并没有这样做,陆惟在送人过去的时候也什么都没说。
面对何忡这样的聪明人,过犹不及,有时什么都不必说,反倒会更好。
他们抵达伏俟城的十日内,在表明身份之后,不管吐谷浑王也好,何忡也罢,没有任何人来与他们接洽,吐谷浑方面仿佛完全遗忘了他们的存在,白芷等人难免着急起来,陆惟却若无其事,四处闲逛,从城内的佛塔,浏览到最热闹的集市,乐不思蜀,似乎也忘了自己此来的目的。
终于,在第十
一天,吐谷浑王见了他们。
其中种种波折,自不必赘述,对方从疾言厉色故作凶狠,被陆惟看穿一语点破,到恼羞成怒抽刀而出,剑拔弩张几欲动手,险恶危机一触即发,又在陆惟不动声色寥寥数语之间化解,最终达成协议。
蜀国弹丸之地,在北璋、南辰、吐谷浑之间夹缝生存,名义上还是南辰的领土,早年间向南朝称臣纳贡,受南朝管辖,所谓的蜀王,实际就是一地州牧的权限,但蜀国位置微妙,离长安与伏俟城更近,离南朝政治中心建康很远,所以南辰对此地影响力有限。
南辰对北朝用兵之后,兵力大部分都被调到东面与南面,分别与李闻鹊和白远作战,留在汶州的驻兵有限,其中大部分还是蜀王亲兵,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
陆惟与吐谷浑王达成协议,何忡便带着一小股兵力绕过天堑,打了蜀国一个出其不意,谁知对方兵力松散不堪一击,一打就跑,何忡顺势一路扫荡过去,竟不费吹灰之力拿下益州和汶州,畅通无阻,己方一人未死,顺利得连陆无事和白芷他们都目瞪口呆,万万没想到蜀王拉胯至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