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微微勾了勾嘴角,摇头否认:“文姨,真的,我不怪你。我也埋怨自己多年,总是在想要是那天我没有帮她,结果会不会不一样。”
“文姨,有个人恨挺好的。这样自己也能轻松许多。”
“溪溪虽然走了,但是她在我这,永远活着。如果不是她,可能我这些年我也撑不下去。”
李文丽深深凝视一眼陷入回忆的钟离,见她面露难过、愧疚,李文丽叹了口气,站起身交代:“别想了,以后好好过日子。”
“你跟小怀的事他已经跟我谈了很多次,最初我并不同意,反对得很激烈。后来他跟我说,没了你,他活不下去。他说这些年他也过得很辛苦。他每天累死累活出警,不让自己停息片刻,就是为了让自己少想你。他说他有时候觉得日子过着特没盼头,特想死。”
“还说溪溪刚去那两年,我情绪崩溃,老是对他又打又骂,整天怨这个怨那个,他也难受,也整宿整宿睡不着。他那时候刚毕业,学校领导劝他不要放弃自己的大好前程,他为了我,为了这个家,毅然决然放弃进入军队,回到容城做一个消防员。”
“我那时候全然不顾他的感受,书也教不下去,整天在家以泪洗面,他每天除了训练,还得时刻关注我的心理状况,怕我出事,他请了阿姨照顾我。”
“这些年他救火受了一次又一次伤,他怕我担心,从不肯跟我说。我这个当妈的做得并不称职,压根儿不知道他们想要什么。”
“这个家大多时候都是靠沈怀撑着,要不是他,早垮了。前不久我给他安排了相亲,对方是我同事的侄女,刚大学毕业。我跟卖东西似的,怕人不买,不停给沈怀打电话,让他回来吃饭。他回到家看见这场面,气得说不出话,最后跟我说他谈了一女朋友,我也认识。我问了半天他才说出你的名字。”
“那天饭都没吃成,我对他发了很大一通脾气,骂到最后,他忽然问我,这些年到底有没有为他想过?我那时候才意识到这些年我只顾着我失去的女儿,忘了我还有一个儿子。”
“你以为我这个过来人不知道你俩的心思?只是那时候我看不上你的家庭,不想揭穿你的心意罢了。”
“我如今都老了,也做不了你们的主了。你们爱怎么来就怎么来,只要不后悔就行。”
“溪溪写的那封信是我看到的,被我藏起来了,沈怀那天回来收拾东西不小心翻到了,他拿着信质问我许久。我看他捏着信,流着泪问我为什么要藏起来,为什么要发那条诅咒你的短信。那是我第一次看他哭,真的,挺让我震撼的。”
“之所以藏信是因为那时候对你满腔怒火,不想承认溪溪到死都想着你。至于那条让你去死的短信不是我发的。”
李文丽说到这,表情陷入短暂回忆,她叹了口气,说实话:“溪溪葬礼那两天,沈怀的一个女同学也过来了。那女生姓周,看起来挺喜欢沈怀,之前时不时给我打电话追问沈怀的兴趣爱好。我那时候对她挺满意,想着他俩是同学,那同学家世也不错,两人外貌看着也挺登对,在一起应该还不错。
那几天大家都忙着葬礼的事儿,沈怀去找人帮忙,手机随手丢在板凳上,她捡到手机说帮沈怀拿着。我那时候没多想,不知道有后来的事儿。如果没猜错的话,那条短信估计是她发的。”
“溪溪葬礼结束后,沈怀回学校处理毕业的事儿,说手机不见了。那同学提前回了长沙,我估摸着是在他同学手里,但是我不好明说。沈怀也没计较,隔天去营业厅买了个新手机。等客人全都走光,我清理最后一点垃圾,结果在垃圾桶翻到了他的手机。捡出来卡已经被掰坏了,手机也浸了水,开不了机。”
许是这条短信内容太过沉重,李文丽也不知道怎么评价,她擦了擦手,结束聊天:“我去看看锅里的汤怎么样了,你随意点,当自己家一样。”
话说完,李文丽摆摆手,转身进了厨房。
钟离坐在客厅,默默消化李文丽刚说的这些话。
不知道沈怀私下跟李文丽谈了什么,钟离总觉得,他们之间好像达成了某种约定。
或许,这些往事真的过去了?真的可以重新开始吗?
那条短信不是沈怀发的,也不是李文丽发的,而是一个她没见过面的人发的?
所以,她这些年其实怪错了人是吗?
钟离不太愿意相信,却又不得不承认,造化弄人。
如果不是她七年后选择回到容城,她跟沈怀一定会错过很多东西。
最现实的结果是,他碍于各种现实因素娶了别的女人,而她一辈子困在七年前的那场意外里郁郁不得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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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小时后,开始吃饭。
李文丽今天准备了一大桌菜,全是钟离爱吃的,沈怀还特意弄了条红烧鱼。
三人一人坐一方,钟离端着碗,拘束地只吃米饭,沈怀见了,默不作声给她加菜。
李文丽见状握了握筷子,招呼钟离不要客气,随便夹,当自己家。
钟离还沉浸在刚刚的谈话中,缓了好一会儿才点头答应。
吃到一半,李文丽抬头问钟离:“什么时候回容城的?”
钟离舔了舔嘴唇,与对面的沈怀对视一眼,低声回应:“去年八月份。”
李文丽自然而然看一眼钟离,问她:“回来了还走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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