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亦步亦趋跟在她身侧,生怕她忽地晕过去。谁知过了一会儿,李昭的眼神逐渐恢复清明,她定定看着房里,道,“我来照顾他。”
“别闹,你自己尚且需要照顾……”
“我没闹!”
李昭的眼神充满坚定,“只要不是疫病,我就不怕。”
“你知道吗,这孩子命硬。他出生的时候,跟个小猫崽儿似的,比寻常的孩子要小一圈,他们都说他养不活,我偏不信。他三岁之前,大病小灾不断,他又笨,哭都哭不出来,我成晚成晚不敢合眼,生怕我一觉醒来,他就那么没了。”
“黔州没有好大夫,更没有好药。每次喝药,他都苦地呲牙咧嘴。可他又好哄的紧,只要一串糖葫芦就能满足。多少次,他都熬过来了,这一回他一定会没事的,对不对?”
李昭不知是对谢时晏说,还是在自言自语,她喃喃道,“他喜欢听我哼曲子,我在他身边,他能好的快些。”
“不可。”涉及李昭,谢时晏自然不赞同。
他冷静地分析道,“不说你尚在病中,就算你好全了,你能做些什么?端茶倒水有丫鬟仆妇,诊治开方有大夫医者,不要怪我直言,你在这儿除了忧心和添乱,没有任何作用。”
“我向你保证,不出十天,定还你一个活蹦乱跳的小郎君。昭昭,听我的,回去歇着。”
谢时晏言之在理,考虑周全。李昭却直摇头,她说道,“你说的对,我什么都做不了。”
“但我至少可以给他擦擦身子。安儿皮嫩,旁人下手不知轻重,弄痛了他怎么办。他发热许久,定然全身酸痛,我能给他按按手脚,解解乏。对了,我还能给他喂药,他喝药总是喝一勺吐半勺,我喂了这么多年,也算熟能生巧。”
说着,李昭脸上露出一丝苦笑,她看着眼前的男人,他从来是那副镇定自若的样子,似乎没任何有事能激起他的波澜。
她忽然道,“谢时晏,我不像你。”
“我永远也做不到你那般冷血无情。我告诉你,就算今天安儿得的是疫病,我也会去,在我眼里没有利弊得失,只有值不值得。”
谢时晏终于忍不下去,“简直胡言乱语!”
“公主金枝玉叶,岂能置自己的安危于不顾。别说为了一个养子,就算……”
“他是我的孩子。”李昭的声音很轻,轻的几乎要听不见。
谢时晏忽地僵住了。
李昭抬头,看着他,一字一顿道,“他是我十月怀胎生下的孩子,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
“他的命,比我的命金贵。”
说罢,她不管谢时晏的神色,绕过他,毅然地冲进弥漫着药味的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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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半三更,西苑的一间房里依然灯火通明。
蓄有胡须的青衣老者颤巍巍地收了针,转身道,“夫人,今日就到这里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