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可以肯定了。如果他没有亲眼见到,那他是不是可以假装一切都没发生?
不可以,事实不会因为他的逃避而改变。
于是韶言颤抖着手,掀开了那块红布——只掀开一半。
他看到露出来的发丝,有些承受不住。
韶言见过太多死人了,各种各样的死人,他知道死人腐烂是什么模样。他不害怕这个,这一点也不恐怖——前提那死人不是师兄。
简直无法想象师兄像腐败的花儿一样萎缩糜烂的样子。
我不应该看,韶言想,如果我看不看都会后悔一辈子,那我还是不看了。
就在他犹豫不决间,一阵风从后门吹过,替韶言掀开了剩下那一半红布。
这下由不得韶言纠结了,老天替他做出了选择。
在那一瞬间,韶言下意识地别过头。可,他突然又想,这样做师兄会不会觉得我在嫌弃他?
那怎么可能呢。
他强迫自己直视箱中人——是曾暮寒无误。
哎呦,这可真是……
韶言麻木了。
师兄死了,曾暮寒死了。
他收拾过好多尸体,元英的,君懿的,元竹的,君愈的,他熟悉这个。
曾暮寒并非寿终正寝,他唇边是两道可怖的裂口,几乎毁了他的容貌,只有上半张脸可以看。这伤虽令人不忍细看,但和他脖颈上那道极深的伤痕相比,又不算什么了。
脖颈上的是致命伤,那就是他的死因。
黑血凝固在伤口的周围,并不算多。韶言想,师兄应该在外面就
把血流干了,是彻底咽气之后才被放进箱子里的。
划开脖颈的痛苦,韶言是知晓的。面上虽有狰狞伤口,但若只看上半张脸,眉眼间,师兄面容平静,韶言居然在他脸上看到了几分安宁祥和之意。
这很奇怪,曾暮寒被静静放在这里不知多久,但身上不见一块尸斑,尸体不见一点腐坏,这简直是违背常理。
韶言抚摸曾暮寒的脸颊,那里是冷的。
他跪在那里,头埋在师兄胸口,久久一动不动。
脑子很乱,好像一片空白,又好像在想许多事。透过生与死,韶言想到君愈和君懿两兄弟。韶言亲眼目睹了他们的死亡,并且为他们整理遗容,做一件不体面的事情来使他们体面。这种经历一般人都不会有,韶言甚至已经得心应手了。
但看到师兄,韶言又觉得,师兄没必要和那两兄弟一样。
他用手帕把师兄颈间的黑血擦了擦,可惜效果不大。
就这样吧,好像不管再做什么事都会打破师兄的宁静。君懿君愈一个身首分离一个形容枯槁,需要人帮他们体面。
而师兄已经不需要了。
韶言忍不住想,师兄当初到底怎样面对死亡的?
像做梦一样啊,韶言这样想,他已经有点精神恍惚了。
谁死都不该师兄死。
但这又不是没有预料的,他们早就知道,曾暮寒身上的血煞,只要他下山,那便是藏不住躲不开。但是万万没想到啊,最后竟然会是如此。
看来
真是天意作祟,一环扣一环,上天就是要收走曾暮寒。
韶言跪到膝盖发麻,才想着活动一下。他刚一挪动膝盖,耳朵便嗡嗡作响,吵得他头晕目眩。
他抬头,天旋地转天翻地覆,斑驳不堪神像仿佛要向他压来,阳光给这破烂东西镀了一层金光,在韶言的幻觉里熠熠生辉。
耳边传来一声熟悉到令人可怖的笑音。
“人死不能复生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