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影所有的防备好像一瞬间突然垮塌下来,“洛花?怎么可能是洛花?”那天夜里撞鬼的情景,如潮水般悉数涌到眼前。
是洛花的死不瞑目,所以苦苦纠缠?
还是洛花附体她人,如今又回来找她了?
不不不,怎么可能呢?
洛花如今怕是已成白骨,怎么可能还借尸还魂呢?那么是有人刻意的?是谁?
眼前突然一亮,疏影骇然起身,紧接着脱口而出,“夏雨!”
“主子,您糊涂了?夏雨已死,那是大家有目共睹的事情。”浮月也被疏影这一惊一乍吓着了,眼底透着微恙的惶恐之色,“当日睿王举兵闯宫,不也是为了她吗?若不是夏雨已死,睿王何至于心灰意冷,甘愿束手就缚。如今睿王爷还在清梧宫里囚禁着,主子怎么就——”
“不,我始终有一种感觉,我感觉她不会那么容易死。”疏影起身,冷然望着案上的宝石盒子,“她的命太硬,以前那么多次危险,她都安然躲过,这次怎么可能就这样轻易的死了?我不信!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没有看见尸体,打死我都不信。”
浮月蹙眉,“那主子要怎样才肯信?”
“我要亲眼看一看,她的尸骨。”疏影切齿,“只有将她挫骨扬灰,我才能安枕无忧。否则,我寝食难安,夜难成眠。”
“主子?”浮月扑通跪下,“如今外界皆知主子身怀有孕,若是让人知道您去找人刨坟,想必会有人疑心主子的动机。若是细细查下去,万一查到主子假孕,那可怎么得了?”
疏影站在桌案前,指尖用力的划着盒子上头的花纹,“不这样,我怎能心安?我的心里这辈子都不会觉得舒坦,只有让夏雨粉身碎骨,我才会觉得自己是安全的。她的命太硬,硬得连我都不相信,她会死!阎王殿那里,她又不是第一回走。”
浮月抬头,“可是主子——”
“怎么,你想替她求情?”疏影骤然眯起了眸子。
浮月慌忙摇头,“奴婢不敢拦着,只是担心万一让侯爷知道,此事非同小可,那——”
“你只管做好你自己的事,旁的就不必担心了,我自然会做得天衣无缝。”疏影笑得凛冽。
夏雨?
你生也好死也罢,既然你跟洛花都到了地底下,做了一对好主仆,那我就成全你们,让你们知道什么叫做挫骨扬灰。这辈子尸骨无存,下辈子投胎,只能当猪做狗。
我也要你们知道,你们让我不痛快,我就让你们生生世世都不痛快。
外头,大雪纷纷扬扬的落下。
撑一柄红伞,孤零零的站在雪地里,伸手去接了一朵雪花在掌心。掌心的温度,让雪花瞬时消融殆尽。掌心,微凉。
洛花,你放心,我答应过的事,绝不会食言。你死得凄惨,我要她活得生不如死。好人不长命,没关系,坏人活千年,也没关系。有关系的是,该如何活着!
唇角,微微扬起,却透着凄然。
“少主这么做,就不怕疏影——”寻梅撑伞上前,“我担心,她会想到少主的衣冠冢。”
“就算她以为我真的死了,你觉得她会让我死得安心吗?”红伞微微抬起,露出夏雨冷冽的双眸,“她从不相信任何人,包括她自己。所以,除非我尸骨无存,当着她的面粉身碎骨,否则她永远都不会安心。”
“少主的意思是?”寻梅握紧了伞柄。
夏雨深吸一口气,“我一直怀疑,代州花满楼覆灭一事,与疏影有着莫大的关系。如今,我倒是想确认一下。”她转身望着寻梅,“咱们掏老鼠洞已经不少时日了,也弄得差不多了,不如换点新鲜的。掏了鼠洞,咱们去掏蛇洞如何?”
寻梅瞧了身边的阿奴一眼,仿佛明白了什么。
“姑娘三思,这事怕是有点危险。”阿奴面无表情道,“乌托国的明哨暗哨,因为身份不同,便是发现了咱们也不敢明着来。可是江湖帮派却不同,他们来自江湖,所作所为有时候连朝廷都拿他们没办法。一旦他们反扑,只怕后果不堪设想。”
“黑煞盟,我剿定了。”夏雨冷笑两声,“三番四次,我都忍了,这一次,只要他们敢来——”
寻梅一笑,接过话茬,“来一个杀一个,来两个杀一双,极好!”
夏雨握着红伞,继而含笑望着满目的银装素裹,踩着积雪缓步离开,“黑煞盟不灭,江湖不是江湖,朝廷不是朝廷,都将永无宁日。”
阿奴握紧了手中的剑,微微垂眸。
雪地上,留下一排清晰的脚印。
等到了夜里,一切都会被大雪覆盖,都将不复存在。
下雪的夜,何其诡异。
就好比夏雨的墓前,阴冷萧瑟得可怕。纷纷扬扬落下的大雪,伴随着凛冽寒风,遮去了一些暗黑勾当。只是,人在做天在看,谁都逃不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