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夫人着急向老太爷道:“可不能再让她继续胡作非为了!处处仗势欺人,若再不知收敛,遗祸不浅,祖宗的教训不可不听从啊!”
老太爷耳中听进“祖训”两个字,当下面色凝重起来。
老夫人接着不依不饶地又向赵王爷夫妇道:“便是王爷与娘娘身份这般尊贵,也从来是宽厚恤下,于亲戚之间也好,于外头官场上也罢,都是礼贤下士,只有伸手帮人,再没有拿身份压人作恶的!”
目光又转到李小仟脸上,像看可以随意碾压的无用之物般:“你不过是个郡主而已……”
话还未完,却不想蓝嬷嬷怀里的安姐儿奶声奶气地哭了起来,三两声之后,竟越哭越清亮。
老夫人被突然打断,发声便费力起来,当下蹙着眉,一脸嫌弃地训斥道:“没规矩的东西!你是怎么哄的?连个吃奶的娃儿都照看不住!”
蓝嬷嬷忙中愣了记,见刑莲湖从自己手中将安姐儿抱了去,方才轻捷地跪了下来,口中只道:“想是老太太语气重了些,声气大了,姐儿方才明明还睡得好好的,还请老太太言语气息慈和些,莫要吓着姐儿,郡主与姐儿都是在鬼门关外绕了一圈的人,姐儿禀赋弱,经不得吓的。”
“呵,倒成了我的不是了。”老夫人反被噎了下,眼瞧着安姐儿越哭越厉害,遂阴冷地朝身旁的丁婆子看了一眼,丁婆子快步走上前,想要从刑莲湖手中将安姐儿接过来:“五爷年轻,姐儿不是这样抱的,给我吧。”
谁知竟被黎宛和迭萝不动声色地隔开。
黎宛皮笑肉不笑地道:“舅老太太,您都一把年纪了,怎么好意思让您抱安姐儿?倘若摔着了,可如何使得?还是我们来吧!”
丁婆子被拨了个趔趄,却没想到又被黎宛一把牢牢扶住:“您看,得亏我眼明手快,您老走个路都颤颤巍巍地,怪吓人的,还是看着脚下,小心为上。”
这边安姐儿已转到了齐国公手里,这才住了声。
老夫人自知老太爷今儿个不好发话了,当下压下一口气,果然语气上软和了不少,因向众人道:“这孩子如今才生下来几日?只会一味哭闹,哪里看得出半点县主之尊?”
说着,还牵起一角的唇,掠过一丝嘲讽:“德不配位,还是赶紧推掉,免得日后让人瞧着笑话!赵王世子前年得了婧姐儿,皇上也还没封县主呢。安姐儿能贵重得过皇上一脉相承的侄孙女儿?她不过是皇上的外甥孙女儿,是咱们齐国公府的女孩子。婧姐儿是君,安姐儿是臣!血脉生在骨子里头,身份已定!
“因此,虽说圣恩浩荡,可为人臣子,咱们国公府自己心里也该有个分寸,皇上的赏赐什么该得的,什么是不应得的,心里头要有个数码,不能高低不明、倒教人看着贪得无厌。你们说是不是?”
赵王夫妇心下多少也不甚自在,赵王讪讪地道:“我们婧姐儿与皇上是自家人,不急的,总不能逾制。”
老夫人笑笑,接话:“看看,连王爷都是按规矩来的。”
兰陵嘴角抽了抽,朝齐国公看去。
不想齐国公怀里,襁褓之中的安姐儿忽然朝他“嗳~”了一声,然后“咯咯”咧嘴笑得欢快。
老夫人听得,不由得越发得意,好笑道:“嘿嘿,你们瞧,这孩子笑得多开心。她也知道有个皇亲的表姐,欢喜得很呢。”
李小仟无语,安姐儿还是皇太孙世贤的表妹呢!
“咱们家的孩子总不能越过天家血脉去。”老太爷沉吟半晌,语重心长地道,“别再拖了,你们赶紧去宫里头向皇上谢罪,禀明一切,快去。”
老夫人趁着热灶道:“还有,那个什么春生的婚事立刻退了,赶紧去跟庆宁伯府赔礼道歉,以后莫要再强人所难了!至于她的婚配,我铺子里正好有个到了年纪的小厮,岁数不大,呵,算了,便宜了她。”
刑莲湖袖下蜷紧的手指,指节发白,他淡淡地道:“老太太,春生是仟儿陪嫁丫鬟,不是我们国公府的下人。”
“她既嫁到我齐国公府,便理应事事以夫家为先,理应顺从夫家的长辈,这才是她的本分!我又不是让她把那丫头卖了,反倒好心替她张罗,教她为人处事的道理。”老夫人丝毫不肯退让,反理直气壮地冷笑,“三从四德,既嫁从夫!凭你是谁,便是皇后娘娘,也都越不过这个理去!”
被褫夺一品诰命,老夫人怎肯就此默默吞下那样沉重响亮的羞辱?
景后让她淑慎贤德,安分自律,那她就好好教一教李小仟怎样才是真正的淑慎、真正的安分自律!
“老太太这话说的没错。”赵王妃同仇敌忾地笑道,“皇后娘娘是一国之母,更应为天下表率。”
“晚了。您怎么不早说?”李小仟清淡地瞥了老夫人一眼,声音如羽毛般轻灵地飘落下来,“春生是自由之身,早已经不是我的人了,她既与顾佶有了婚约,自然是顾家的媳妇了。”
老夫人的脸僵住了,有种被当猴耍来耍去的郁闷,屋子里一时静得有点可怕,落针可闻。
可偏偏忽然有人不适时宜地“嗤”地笑了,待抬眼看时,竟又是老太爷身边的侍妾空原。
“啪”地一声,如同门角夹破一粒坚硬的核桃,迅疾松爽。
空原捂着右边脸,猩红的眼瞪着老夫人。
“贱婢!这里哪有你出声的份!”老夫人傲视着她道。
空原顿时双眸含泪,可怜兮兮地拉着老太爷的袖子求助:“老太爷,你看老太太疯了。”
赵王妃刚要呵斥,却不想一旁安姐儿又“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蹙了下眉,简直不能再心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