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法老号船只上工作,而法老号的航线从马赛出发一路向东,刚好路过厄尔巴岛。而就在不日之前,塞耶斯医生提出想要购买法老号……此事您是否得知?”
剩下的话,不用唐格拉尔多说,诺瓦蒂埃伯爵也懂得。
在不了解前因后果的情况下,唐格拉尔的话语听起来就像是塞耶斯医生找上莫雷尔先生是有意为之,而有什么“意”呢?有他们二人无疑都并非保王党的前提在先,而法老号又途经流放拿破仑·波拿巴的厄尔巴岛在后,其“目的”昭然若揭。
要知道,在巴黎,但凡不支持波旁王朝的,不论是何方人士、什么党派,在私底下,无一不期待拿破仑逃离厄尔巴岛,将那该死的国王赶下去。
诺瓦蒂埃伯爵看向唐格拉尔的表情顿时意味深长起来。
“原来你是为此而来。”他说。
“是的,伯爵。”
“那么我问你,你拿着维尔福的推荐信,当真仅仅生怕我将你拒之门外?”
“千真万确!”
唐格拉尔摆出急切的姿态:“若是知道您父子二人关系不好,我决计不会央求维尔福先生写信。”
诺瓦蒂埃伯爵转念一想,也不是没有可能。他的儿子,他最理解。
政治观念上有分歧只是其一,维尔福生平最好面子。一名平民上门央求他,他既不想让对方知道他们父子关系早已形容陌路,也不想留下歧视平民的坏名声。
在这种前提下,写封行文冷淡、措辞官方的推荐信,确实是维尔福的作风,而且从信中看来,他并不知道面前的这位唐格拉尔是自由党人。
深思熟虑后,诺瓦蒂埃伯爵回归现实。
“我并不知道此事,”他说,“但倘若塞耶斯医生或者莫雷尔先生需要我,请尽管与我联系。”
“好。”
唐格拉尔得到了自己想要的消息,由衷点头:“我等的就是您这句话,伯爵。”
离开伯爵府邸,唐格拉尔那双沾着泥的鞋子重新踩到巴黎街头肮脏的泥地里。
巴黎!车水马龙、繁华奢侈,既是整个欧洲的文化中心,也是一个积贫积弱的大粪坑。
而不论是这里的繁华,还是这里的破败,都与唐格拉尔这个马赛人毫无关联。他连享受首都贫穷一面的机会都没有,因为踏入这个城市,真正的融入这里、落户这里,对他来说就是一道艰难的门槛。
刚刚他才将脚底的泥水在那崭新的羊毛地毯上蹭干净,一个不慎又踏进了污水潭,干净的鞋底立刻再次被污染。
唐格拉尔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
他愤愤不平地扭头看了一眼伯爵府邸,实在是难以掩饰心底翻涌澎湃的嫉妒之情——在拿破仑发达之前,这诺瓦蒂埃伯爵无非也就是寻常百姓罢了!而如今却借着局势翻身,拿破仑成了流放犯,可他呢,伯爵的头衔依旧稳稳当当地戴在头顶。
同样都是泥腿子,凭什么诺瓦蒂埃伯爵能行,他唐格拉尔就不行?
不就是借助局势吗。
一旦有可能,唐格拉尔也会稳稳当当地抓住眼前的机会飞黄腾达,来到巴黎,当那什么劳什子子爵伯爵,成为人上人。
而做到这点的第一步就是……他得把拿到手的消息带会马赛。
…………
……
“他果真这么说?!”
维尔福坐在办公桌后,惊魂未定地看向面前的唐格拉尔。与抓着帽子、微微低头,还一副风尘仆仆模样的唐格拉尔不同,马赛的代理检察官听到对方带回来的消息后,一度险些丢失了表情管理的能力。
诺瓦蒂埃伯爵,他的亲生父亲,果然有意密谋篡位。
在当下这个年代,谁都明白这是一种怎么大逆不道的行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