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竹君方才哭许宁,眼下哭易生,一双眼睛肿的像桃。
易仲良背负双手来回踱步,烦躁制止李竹君:“简直胡闹!陛下钦点!跟谁求情?谁敢应情!”
“那你不能想个辙,晚些再去?易生身体三好两歹的,得再养养啊!”
“晚些?”易仲良像是听到天大的笑话,“你知道这次灾荒饿死多少人吗?”
他坐回席上,愁眉不展:“南边闵越刚平息,北狄又开始蠢蠢欲动,保不齐哪天就要打起来。陛下铁腕,绝不可能任内忧干扰外患。因赈灾不力,已经杀了周边两个县令了!”
他望向屋外刺眼的天空:“这天再继续干下去,国库一空,拿什么抵御外侵……”
“母亲,”易辰安宽慰道,“你也别太过忧心,巫女毕竟不是宫女,没有那么多差事,而且她可随时出入宫禁,母亲若想她想的紧,差人带个话,让她回家就是。”
李竹君眼泪簌簌:“可那毕竟是皇宫,规矩多,人心也杂,易生去了哪遭得住……”
“不能不能,她机灵着呢,”易子昌道,“与其担心这个,不如担心若老天爷不落雨,陛下拿什么祭天……”
“闭上嘴!滚出去!”一直闷不作声的刘丽华厉声呵斥。
易子昌委屈爬起,撇着嘴嘀咕:“话虽难听,但这才是真正要怕的吧……”
李竹君霎时面无血色,忘记哭泣,她僵硬着脖颈转向易仲良。
易仲良脸色也不好看,他暗暗咬牙,低声道:“若真到那一天,我……”
易老夫人幽幽接过话头:“若真到那一天,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她扶着孙媪的手艰难站起,颤颤巍巍走向门口:“竹君,丽华,陪我去山上三官殿拜拜去。”
易生一直猫在善默堂后门偷听,身后易子昌将转过房角,道:“吆喝,非礼勿听。”
易生反常的没有回嘴,默默起身往园子里走了两步,又回头问易子昌:“在宫里混日子很危险吗?”
她对于皇宫生活的想象源于各种宫斗剧,但她既不矫情也不作死,既不是傻白甜也不是黑莲花,她来的地方一点也不比皇宫单纯,尚且能挣扎出生路,此时何惧?好似去游乐场兼职人偶。
易子昌点头又摇头,他见易生神色茫然,便展开广袖,上前环住她,轻拍她的后背,半哄半真道:“别怕,有父兄在。”
眼下前路未知,身边的胸膛倒是踏实。易子昌今年十九,原来十九岁的少年可以长这么高,连她最讨厌的盛夏烈阳都遮挡出一片荫凉。
半世父母恩,一生手足情。在前一段人生中,她无法体会,她一直认为人不是藤萝,完全可以孑然独立,潇洒来去。但眼下却觉得心中生出一支细蔓,穿过□□和灵魂,攀上耳畔的心跳。
易生反手在易子昌后背也拍了拍,暗自决定,作为这份挂怀的报答,她定会爱护好这副身体,多多吃饭,好好睡觉,长命百岁。
“易生,”易子昌音色低沉,“你去了宫里……”
“我会保重的,五兄。”易子昌一直不满她直呼自己大名,眼下感动之余,易生真心喊出兄长称呼。
“祖母送你的荷鹭紫檀三扇屏风能不能留给我?”
“…………”
靖安居晾晒被褥的玄芝隐约听到一声怒吼,回头张望院外,喃喃道:“嘶~我好像听见姑娘在喊五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