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子可是疑惑为何你阿兄并未服下解药,却比你先醒来?”清秀男子一语中的。
“这我已经问过木先生了,原来咱们两个昨晚误打误撞跑进了他的院子,他已经有所察觉,后来听守卫说跑了两个逃奴,便猜到了就是咱们。杨家为了控制囚奴,在他们的吃食里加了料,这料跟咱们昨晚吸进去的毒气相克,木先生并不想伤害咱们,是以他放毒之后,便给咱们服用解药,怎料当时他手上只剩了一丸解药,喂你服下后,回屋去找另外的解药,返回时,我已经清醒了!”
说谎!八娘还记得她昏倒前,这男子看清自己的脸,露出了惊诧的神情,之后才给自己服下解药的,他从一开始,就没打算救李讷言!
李讷言刚刚说牢饭里加的料,应该就是鼠尾草。
只不过他没想到,自己和李讷言并没吃下牢笼里的饭,所以李讷言只是吸入了少量的夜阑散魂香,很快就能清醒过来,
燕八娘曾在祖父书房中研读过各式中毒解毒之术,要解鼠尾草和夜阑散魂香的混合毒,只需要吃下夜阑菌粉制成的丸药就好,
但夜阑散魂香搭配鼠尾草,被称为天下奇毒,并非言过其实,因为要服用几颗丸药才能解毒,取决于下毒之人使用何种方式炼毒,以及下毒之人点燃了多少风干夜阑菌,
如果不清楚这两点,胡乱服用解药,只会加快中毒者身体溃烂的速度,所以使用此毒的人,一定不会只随身携带一丸解药,李讷言不通毒性,自然很容易被哄骗。
清秀男子打从李讷言向燕八娘解释因何他更早清醒时,就在观察燕八娘的神情,见燕八娘流露出怀疑的神色时,他的脸上闪过一丝讶异。
“说了这么多,竟忘了向燕鹤公子介绍自己,真是失礼了”清秀男子调整好神情,郑重向燕八娘施了一礼。
“在下木逸,百濮国人,吾师与杨府的虞管家早年曾有私交,蒙虞叔叔举荐,我得以来此为杨家马场管理账房,如今算来,已经三载有余了。”
交浅言深,燕八娘对木逸的话不置可否,只淡淡回了一礼,“我的身份,想必我。。。我阿兄已经说过了。”
“正是,说及两位的身份,在下还当代我家四小姐给两位赔罪才是,想来是那个请两位贵客回府的下人,会错了我家四小姐的意,竟然如此苛待两位公子,为表歉意,此番两位公子无论买多少马匹,杨家都会以两匹上等玉狮子相赠。”
李讷言和燕八娘闻言具是一惊,两人交换了个不可置信的眼神。
玉狮子通体雪白,可日行千里,是良驹中的良驹,燕家三代功勋卓著,自曾祖至父亲都不曾获赐玉狮子为坐骑,燕八娘的父亲在时,常引以为憾事,
倒不是大渝皇室小气,不舍得赏赐功臣良驹,而是整个大渝,堪堪只有四匹雪狮子,只在皇帝每年举行祭天大典时,作为拉御撵的头马使用,以示天家威严。
如今这个自称杨家账房先生的人,居然张口就承诺赠送两匹雪狮子,好豪阔的手笔,在杨家,账房先生如此位高权重么?
好像是看出了两人的疑惑,木逸赶紧接口道:
“两位公子放心,以雪狮子相赠,乃是我家四小姐的意思,两位初来奚州,有所不知,自去岁起,我家老爷已将马场交与四小姐打理了,如今老爷整日深居简出,只见四小姐的面,连虞管家也已有大半年没见过老爷了,杨家大小事务,都是四小姐做主。”
难怪她敢在玉鼎云间枉顾人命,纵容家奴放箭,原来诺大的杨家马场,都要唯她之命是从。燕八娘和李讷言这才恍然大悟。
“两位公子来奚州买马,怎的也未带些侍从家奴随行,奚州如今局势纷乱,倘或遭遇不测,该当如何?”这话是对着燕八娘说的。
八娘明白过来,木逸方才一副看起来知无不言的态度,是在摆姿态给他们看,行商之人,最重诚信,他刚才的话,除了关于夜阑散魂香的,大概都是实话。
木逸已经交了底,现在轮到燕八娘和李讷言了,而且很显然,这次木逸要听燕八娘说,他要拿八娘的话跟李讷言的话做对比,如果两人的话有出入,那么刚才的客套和礼遇,以及那两匹珍贵的雪狮子,都会变作幻象,瞬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更可怕的是,这个木逸显然是个用毒高手,即便召唤燕家暗卫现身,也防不住他使毒,纵使燕八娘精通天下奇毒,她也没有把握在脱困之后,能有足够的时间替自己和李讷言解毒。
好在,两人赶路时,已经拟好了一套说辞,以亲兄弟相称,李讷言居长,化名李闲云,燕八娘居幼,化名李燕鹤。
两兄弟家在大渝京都经商,此次入奚是为了采买山珍,但李讷言应该是把采买山珍改为了采买马匹,
他们如何结识杨家四小姐,又是如何被“请”进杨家的,都可以据实相告,但李讷言为何能让磨刀霍霍的杨四小姐一夜之间就改了态度,她丝毫没有头绪。
不过,谁说亲兄弟之间,就一定对彼此的事情了如指掌呢?燕八娘并未扭捏,而是大方的表明,自己也不知道为何阿兄能跟杨四小姐迅速达成合作关系。
陌生人之间彼此试探,全靠言谈间的神情和举动,燕八娘一脸真诚,而且坦然承认自己对阿兄的事情,并不全然知晓,换成一般人,早就信了十分。
但木逸闻言只是嘲弄的一笑,他向窗外看了一眼,命房内的侍从全部退下,随后脸上浮现出昨晚那副清冷的神情:
“我竟不知,晋王殿下如此巧舌如簧,又如此精通用毒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