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娘推了推李讷言,指了指他们的吃食,又指了指隔壁牢笼,李讷言点头,反正今晚就可以出去了,谁要吃这些东西?
那老者见八娘把吃食递过来,先是一愣,随后紧张的偷眼向四周看了看,显然是怕别的牢笼里的人看到这一幕,
所幸大家都很麻木,又饿得久了,没人有力气管闲事。
老者迅速将吃食接过来,都推到了男孩面前,示意他吃,男孩也不推辞,大口咀嚼起来。
那老者低了一会头,像是下定决心般,忽然双膝跪地,朝燕八娘磕了一个头,小声说:“求两位贵人晚上带我和季奴一起逃出去,两位贵人要出去,非得四人不可。”
八娘倒抽了一口凉气,她刚刚跟李讷言说的话,这个老者竟全都听去了?那么低的声音,怎么可能?
老者继续低声说:“贵人不要惊慌,季奴自小耳聪目明,耳力过人,刚才他听到两位贵人在商量今夜出逃,只告诉了我,其他人是听不见的。”
李讷言见八娘在跟老者交谈,也凑了过来,听到老者说:“那两个人已经不行了,这里的规矩,四人一起才能出去替东家干活,凑不齐四个人,就要被射杀,眼看着雪就要停了,明日东家势必要我们出去清理马场的雪,如今笼中只有我们祖孙两个还能动弹,明天逃不过一死了,我这一把年纪,死不足惜,可季奴还小,两位贵人是有本事的人,小老儿求两位救救季奴。。。”
八娘皱眉,看着李讷言,李讷言悄声问老者:“这里关着的都是什么人?”
老者和盘托出,原来这些被囚禁的人,都是十年前奉旨从大渝各地迁来奚州的百姓,
当时奚州城地广人稀,朝廷诏令许诺凡大渝子民,自愿迁入奚州开垦荒地者,终身免征赋税和徭役,在奚州出生的子孙后代,成年后也可享十年轻徭薄赋,
诏令一出,就有大量贫苦百姓开始迁移,他们拖家带口,一路北上,能活着走到奚州的人,无不拼死开垦荒地,充分享受朝廷的优待。
几年过去,外来的百姓在奚州形成了一股独立的势力,跟奚州本地百姓针锋相对,
奚州人见不惯外来人抢了大片土地,还不用交赋税,外来人觉得受到了奚州人歧视,两方势力明争暗斗,
掌管奚州大权的燕元郎,支持外来人,强势制衡奚州人,使得外来人能够在奚州平安的生息繁衍。
四年前,燕元郎被杀后,奚州人跟外来人也爆发了冲突,失去了军队支援的外来人被奚州人打败,成为了阶下囚,
奚州人把外来人当做牛马驱使,像杨家马场这样的大户,家家都豢养着一批外来人做苦役,他们的命不值一钱,死了就被拉去乱葬岗胡乱一埋,
朝廷也遗忘了这些奉旨迁移的百姓,任他们被奚州人当做奴隶驱使。
老者的老伴和儿女都死绝了,只剩下一个小孙子,他本来已经在等死了,但听说新被关押进来的贵人,似乎有本事可以逃出去,
为了孙儿,老者宁信其有,于是才有了刚才跪地的一幕。
李讷言来之前,洪曦帝对他说过奚州情况复杂,但没想到竟然有这么多隐情,他侧头看向八娘,问:“带上他们,可有困难?”
八娘没有答话,而是问老者:“你可知燕元郎他。。。是个怎样的人?”
老者叹道:“燕将军对我们恩重如山,如果没有他,我们又岂能过了那么些年的好日子?可惜,好人不长命啊!”
“今夜我可以带你们出去,但是否能活命,还要凭你们自己的本事。”八娘道。
老者闻言面上露出激动之色,欲叩头,又怕动作太大引人注意,只能拉了那个叫季奴的男孩,给八娘和李讷言鞠了一躬,
八娘并没理会,只是继续问:“你可知被囚的外来人共有多少?”
老者思量了片刻,犹豫道:“当日趁乱逃了一些出去,算来总也有万把人被关起来,这几年,死了几批,剩下的许有千余人吧。”
八娘沉吟不语,李讷言小声嘀咕:“能活下来的,想必都是身强体健之人。。。”说到这,他瞟了老者一眼,住了口。
老者苦笑,“贵人推测的正是,如今还活着的,都有过人之能,不是小老儿自夸,我能活到现在,全靠我这孙子,你别看他有些呆,虽然才十二岁,已经比那些壮汉还有力气啦!”
八娘点了点头,这个季奴能隔这么远听清自己跟李讷言的悄悄话,确实难得,但她仍冷冷道:“老人家不必谢我,要出阵,必须得四人,如果不带上你们两人,我们也须得费一番功夫才行,有了你们,出阵便容易些,不过我只能带你们离了这里,之后我们还有要事,能不能逃出杨家马场,只能靠你的孙儿了。”
八娘的话都是实情,本来她想冒险让燕行和燕止现身,一同出阵,但暗卫只听命于姑母,她并没有把握能说动两人,
如果暗卫不愿出面,她和李讷言就得硬闯,据她观察,这里的海纳百川阵是有漏洞的,应该是设阵的人功力尚浅,这才给了八娘可乘之机。
现在有了老者和他的孙儿,她只需要推算好出阵的时辰就好,着实省了不少力气。
四人对谈的时间有些久了,其他牢笼开始有人在看他们,八娘和李讷言只好退回牢笼另外一侧,闭目养神,等待夜晚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