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娘拿眼一横,意思是你再说下去就要你好看。
李讷言顿觉阴风阵阵,刚刚消了痛的左腮又开始隐隐有了痛意。
乖人不吃眼前亏是李讷言信奉的金科玉律:“年前百濮国世子进贡了一匹外藩锦缎,据说满大渝朝也就这么一匹,皇兄赏我做了一套常服,昨日才送过来,我觉着那花色样式更衬你,不如你去换了那套出门吧!”
八娘满意的点点头,对李讷言的卑躬屈膝和阿谀逢迎十分受用,便依言去更衣。
趁这个空档,李讷言唤来燕八娘的贴身侍女袖箭,问道:“你家小姐这阵子可还有梦魇?”
四年前丙申之乱,燕八娘也随父兄出城迎敌,战阵中目睹了兄长惨死,父亲重伤,自那时起,八娘时常被噩梦困扰。
袖箭自幼随八娘一起长大,也养成了一派豪朗性格,不等李讷言细问,忙答道:“晋王殿下上回赐的安息香很管用,小姐每日睡前焚了,已经月余没有夜半惊醒了。不过殿下赐来赐去的总归麻烦一些,不如让我家小姐做了晋王妃,以后晋王有什么安眠的好香,咱们小姐拿来就用,岂不便宜?”
李讷言咂舌,这个小丫头牙尖嘴利的很。
把燕八娘变成晋王妃,是李讷言被封为晋王后,立下的第一个目标。
但目标的另一头,是燕八娘的冷淡和皇兄的反对,晋王选妃,困难重重,李讷言感到头疼。
兄弟连心,此时此刻,福宁宫内,洪曦皇帝也被气的头疼欲裂。
气他的人正是晋王李讷言!
“荒唐!敏行越发没个体统了,连内侍都不带,就赶着从延福宫回京,不知忙的什么?也不进宫来看看朕,居然去找燕家那个丫头鬼混?!往日你总说我纵着他,这次当真要给他点教训才行!”
殿内侍奉的内侍和宫人皆屏息垂首,这种时候,讲究隐字诀,谁也不敢触皇帝的霉头。
好在皇后在侧,这位徐皇后虽出身不显,但与皇帝鹣鲽情深,有她在,宫人们只需要做好人肉背景板即可。
“陛下近来本就神思劳乏,切莫再动怒,敏行不过少年心性,又是自幼跟八娘玩闹着长大的,待她自然比别人更亲厚些,想当初陛下与臣妾相识于微时,别人看着,想必也是荒唐的。”徐皇后温言劝解。
“这怎么一样?那燕八娘自幼就顽劣不堪,何况燕家又出过那么一个祸乱宫廷的女子。。。”这件大渝王朝最讳莫如深的秘辛,洪曦帝脱口而出的时候不觉身上一凛,赶快掩了口,转移了口风。
“但你性子最是温婉纯良,当日与朕在王府吃了多少苦头,如今朕坐拥四海,但无论这宫里有多少才貌双绝的女子,朕也只看重锦心你一人罢了。”
洪曦帝登基四年来,朝政繁忙,已经很久没有像这样温言软语得跟皇后交心了。
“臣妾哪有陛下说的那么好,不过是仗着陛下偏爱罢了。”徐皇后很懂得曲尽其巧。
洪曦帝果然吃这一套:“朕就是偏爱你,这宫苑之内,只有你从不贪恋权势,只一心一意待朕,等将来敏行可以独当一面,朕就把这皇位让与他做,我知你当年做王妃时很不快活,但那时我不过是个人微言轻的皇子,现下不同了,等我不做皇帝那天,就跟你一起遍历天下美景,我们做一对神仙眷侣,定也不让咱们的孩子受这宫闱困顿之苦,可好?”
徐皇后闻言心内怅然,当年不愿居于深宫,是因为她们夫妻二人地位尴尬,她的夫君不受先帝宠爱,在这拜高踩低的功利场里,他们是斗争的最底层,过得十分不如意。
可是如今,她的夫君是大渝王朝最有权势的男人,她则是主宰后宫的女人,境遇早就不可同日而语。
但她的夫君,竟然想要抛弃这得来不易的一切,甚至把他们的孩子也摒弃在权力围墙之外,让他们失去这来之不易的美好,而这一切都被说成是为了自己所做的牺牲,真是讽刺。
徐皇后满心委屈,却也不敢分辨:“臣妾全凭陛下安排就是了。。。”
洪曦帝对徐皇后的回应十分满意,帝后二人温存片刻,徐皇后便告退出去。
随侍的宫人见徐皇后面色不虞,试探着问:“皇后可是身体不舒服,要不要唤御医来?”
徐皇后沉默了片刻,道:“去司天监,请五官灵台郎来,记住,要姓陆的那个。”
宫人答应一声去了。
徐皇后望着宫人的背影,喃喃自语道:“这件事不能再拖了,必须要有所行动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