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上前撩开车窗帘,然后,就看到了姜宴清的侧脸。
那一刻,仿佛时光倒转,仿佛又回到初见时那般。
他依旧一手执棋,一手拿书,平平淡淡,穿过雷雨来到她面前。
见她站在车旁发呆,姜宴清放下书,侧眸看来,勾唇浅笑了一下,说:“上来。”
沈缨回神,看着他眼神中的笑意,这才觉得先前种种并非做梦。
他们之间一起经历过生死。
一切都变了。
姜宴清也会对她笑了。
踏上马车,沈缨放轻动作坐在车凳上。
姜宴清将棋子合入掌心,随后递来一块干净的帕子和一件崭新的斗篷。
那斗篷是槿色的绸缎,上面绣着花。
“云姑过段时日再过来,这是她为你做的,府中很多人都有。她托我带回来给你,永昌入冬后风大,正好可以穿。”
沈缨接过披风看了看,抖开披在身上,又用帕子擦了擦脸和手臂,她确实有些冷。
她一边擦着一边琢磨着如何解释自己在这里疯了似的淋雨。
姜宴清打开一个茶罐,茶香顿时流泻而出。
沈缨嗅了嗅,垂眼看着小几上的茶碗,手指紧紧捏着帕子。
“大人。”她试图像往常一样,想先开口问姜宴清。
如果他回避,她就顺着话避开。
姜宴清有双看透人心的眼睛,也有颗七窍玲珑心。
她相信,只要他想,就能让大家都体体面面。
只是,她刚张嘴,姜宴清忽然说起以前旧事,硬生生将她的话头拦下。
他说:“我在梵音寺时,每日学完功课,便会随着方丈去采茶制茶,方丈圆寂后,茶园便由我来打理。”
“焚香煮茶赋棋,这是我每日都要做的事,方丈说这几件事皆为静事,可修身养气,涤荡心灵。”
“我三岁便开始学棋,由方丈亲自教导。他乃当朝国手,教我时极为耐心。故而,我的棋艺也不差。”
“我十岁生辰那日,天子恰好来寺中与方丈对谈,便邀我对弈,天子连输三局。”
他说这话时面色淡淡,并不以此自傲,只是平静的说了一件再寻常不过的小事而已。
“自那以后,天子只要到寺中来,必要邀我下棋。”
“我十五岁时,获赐天子亲卫宝刀,统领西南鹰卫,那支队伍便是蓉娘父亲所领,此事,只有我与皇帝知晓。”
“我查到鹰卫一案另有隐情,猜测皇帝此举另有深意,便暗地里多方探查。”
“于是,便查到鹰卫首领之女曹芙被芙蓉巷主救走,尚在人间,且隐入永昌探查多年。”
沈缨恍然大悟,难怪当初查鹰卫一事,他如此信誓旦旦。
原来,他早就开始查了。
姜宴清看出她的神情变换,继续解释道:“两年前冬至,皇帝将拟好的圣旨递到我手上,命我至永昌整顿吏治,平衡县中各方势力,将此地牵扯的十条商道拢入官府手中。”
“于是,我参加科考,得了一个足以担当此任的名第。”
“天子亲赐,是委以重任,亦是君心难测。所以,即便到此上任是身负皇命,我亦要步步小心,不敢贸然暴露手中的底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