座下之人像石化般维持着朝上拱手的姿势,两片大袖纹丝不动。
翰林学士兼新科状元陈见采从未见过大公主,不理解她为何要在外男面前提起后宫嫔妃。
姓名和籍贯都对得上,天底下真的有这么巧的事吗?
自己顽固又贪财的爹竟然是当朝天子后宫娘娘的兄长,爹从来不曾提及,她并不知道自己有个姑姑。
陈见采想起老爹那张恼羞成怒的脸,眼中神采层层瓦解,一时不知作何表现。
陈见采不敢欺君,颔首:“正是家父之名。”
御座之上的男帝啧啧称奇:“朕记得你也是蜀州人,难不成是和丽嫔有亲?”
说罢还让陈见采将头抬高些,男帝咂摸着,是和丽嫔有些相像。
大公主在一旁开朗道:“可不道寒门出将相,今儿也让我见证一出佳话来,丽嫔娘娘肯定很开心。”
男帝的眼睛随着女儿的话语半眯起来。
难得出了个白身状元,他一直有意为其抬高身份,让其在官场少些蹉跎。他自认为丽嫔是他的人,若是两方有亲真是再好不过。
不过,若是要拔擢丽嫔为妃,倒是让男帝为难起来。后宫位份升降都要经过皇后的手,而他最近正和皇后冷战。
于是,他按照既定流程,挤眉弄眼地向陈翰林谆谆教诲,又故作长辈姿态嘘寒问暖。
如果姜狸在此,肯定要大呼爹味。
但大公主姜遥已经听过很多遍,早学会左耳进右耳出,还能同情地望向站在大殿上很久的爹味受害者本人。
只见陈见采清逸翛然,一副宠辱不惊的样子,安安静静地受着更年期男帝的精神攻击。
如果不是刚刚捕捉到她的一丝慌乱,姜遥都要确信她是百毒不侵了。
等陈见采退下后,男帝才回头跟大公主商量。
他可以和女儿商量,和大太监商量,甚至和心腹臣子商量。丽嫔升降这件事,偏偏和丽嫔本人的表现是最没有关系的。
“何不赏漱儿住进新宫?”大公主尝试打开男帝的思路,“此事只让尚宫局去做便可,不必惊动皇后娘娘。”
大丰朝也是有女官制度的,不过六局一司都仅限后宫。
天子赏自己的女儿,是天经地义的事,何况二公主也该有自己的寝宫了。
男帝认为这个建议甚好,当即拟了圣旨,在姜遥的暗示下,赐二公主姜漱琼华宫。
这是姜遥能找到的,离丽嫔的灵丽宫最远的一座寝宫了。
……
正是当值的时候,翰林院内各位修撰都在,都翘首以盼,等着陈见采面圣归来为她贺喜。
这位新科状元实在好命,先被圣上点翰林,后又被召见去和大公主相看。
他们自然不知道男帝心中所想。
虽然没见过大公主本人,但那凤仪万千的銮驾和陈翰林面圣,在乾光殿门前就是前后脚的事,许多八卦的男官员都远远瞧见了,谣言一下子就在翰林院散播开来。
谣言愈演愈烈,陈见采已然在他们的想象中攀上高枝,享受荣华富贵去了,再也不用做这编纂经史的枯燥工作。
八卦的主角终于回到翰林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