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上午白灼的,凉了,不过还算新鲜。”年轻将军在琴师面前蹲身下来,将婴儿放在地上,伸手巴嘎一声将琴师的下颚复位,“这个人的烈虹不好,可以快速画糖人的烈虹,这杂技玩意儿,我猜你也不太想要吧。不过没关系,先攒着力量嘛,马上就有好的替换了。”
琴师瞪着那发白肿胀的断手愣神。
年轻将军耐心地等。
一位围猎者终于从藏室里找出一樽雕刻精美的白玉佛,捧着来给将军献宝,“头儿,这条街我带着兄弟们已经搜了好几回了,都快没什么好东西了,咱们还得在这儿耗多久。”
年轻将军道:“最肥的就在咱们嘴边,多久都得耗。”
耗死猎物是围猎者常用的狩猎手段。虽说都城内猎物储量即将告竭,可还有最肥美也最凶猛的猎物留在这里。围猎者舍不得走。日沉阁很强,天下人皆知的强。与围猎者人数众多的优势相反,日沉阁之强不在于人多,而在于那几个世家出身的顶级败类。
“几个败类挤在同一个狗窝里取暖,要是能把他们一锅端了,”年轻将军神情餍足,“暂且不用提那丧家犬云灼和残废扶木了。”他附耳到琴师的耳边,“天冬虽然是个病秧子,可到时候就算只能嘬她一口骨头渣,你就能在狩猎军内飞升三级。你就凑合这一顿,昂。”
年轻将军拿起断手,举到他嘴边,琴师抖若筛糠,紧闭着嘴。
不是每一个人都可以跨越人性鸿沟,轻易抛弃做人的品格,而对于能吞食同类的人来说,杀人放火、奸淫掳掠也都不算是做坏事。
“怎么?”年轻将军道,“下不了决心?”
将军的靴底很坚硬,他拥有烈虹叠加后凌驾于常人之上的力道,靴底碾上琴师手指的时候,他告诉琴师:“要加入我们,就要忘记从前的自己,要有全新的开始。”
琴师的惨叫到最后与婴儿的哭声一起昏死过去,“废物。”将军扫兴地收回脚,对下级道:“把他带到日沉阁前面去。”他踢了踢脚边的婴儿,“还有这个。”
用平民做诱饵来猎捕同情心泛滥的虹使可谓是百试百灵,不知道对日沉阁那几个杀手来说有没有用。
此次没有太大收获,这几条街已经没有什么好东西可供他们搜刮或者玩乐。将军和他的属下们带着没装满的包裹,和一大一小的人,就此结束这一天的光荣出战。
年轻将军刚刚一脚踏出门槛,一只灰白信鸽便落在他的肩头,他打开信鸽的信筒,一纸字条上带有爪痕印记,“暮水岛危,速速回援。”
他眉头一皱,回头向着屋内道:“先不用管这些了。”
一位围猎者还拖着昏迷的琴师,“头儿,那这个呢?”
年轻将军怒道:“扔了。赶紧撤!咱们要立刻回去!”
围猎者抬手一刀豁了琴师的胸膛,婴儿坠地没了声,年轻将军带着他的属下们速速离开了屋子,踏进同样狼藉的街道。
最后一线夕阳坠入地底,都城没有亮起灯,完成使命的信鸽腾空而起,无数巷道里,不同的人们死成不同的姿态,无数个年轻将军带着他们满载而归的队伍匆匆行军,一同向着那城内的琉璃瓦楼阁汇集而去。
可他们回来的时候,发现一切都已经晚了。
远远听见喊杀声震天,日沉阁外本有数不清的木傀儡本如铁桶捍卫着,此刻这些木傀儡却散入驻守的围猎者阵地中,它们沉默地挥舞着玄铁制成的沉重刀枪,用削铁的力度切断人体。
一把玄铁刀挥舞而过,一排围猎者应声倒下,人群中最为巨大的木傀儡得以继续前进。
这只木傀儡前进姿势诡异,它未持武器,同是玄铁制成的双手合十,透过指缝,能看见里面被护着的一段佝偻的剪影,它脑袋上坐着一个杏色的身影,正俯瞰着整个战场,高处的夜风凛冽,撕扯得他衣袂翻飞。
巨型木傀儡的右侧肩头,站着一位白衣人,正双手十指交叉,抵着下巴。
她闭着眼,额间银白一线亮得刺眼,那是一个祈求祝愿的姿态,却把周遭围猎者的最痛苦可怖的记忆抽取出来,被魇住的人失去清晰意识,缤纷梦境在木傀儡脚下绽开得光怪陆离,但凡有靠近者必然成为失智的一员,在其中迷失方向。
黑夜里的都城黯淡,却有无数扎眼的色彩向着那巨型木傀儡汇集而去。
有十三道箭矢破风,直取白衣人与杏色身影要害之处。
一道剑光忽闪而过,箭矢被通通截取,身负长剑的老者于左侧肩头抵挡一切可能遗漏的攻击。
箭矢半路而折,箭头与箭羽分离,轻飘飘地向地面坠去——还未完全落到地面,被一阵猛然窜起的炽红火舌吞噬,化成一道飞灰随风而散。
此处赤红火线蔓延。
红衣人身处木傀儡前方,指间缚着火红丝线,繁密的红线飞快地向前游走,碰到人体就顺着触及之处攀爬缠绕,剧烈的高温催生剧烈的火焰,太多人变成一朵挣扎的火花,抽搐地倒下,铺出一条通往城门的道路。
外出的将军们满载而归,归于这条道路尽头。
飞速蔓延的火线向他们袭来,一位将军当机立断双手猛地下压。
忽而大地摇晃,他们面前顷刻间裂开一道深不见底的裂痕,火线顺延地面,尽数爬进那道裂痕中去。
红衣人见状皱起眉,随即将一道火幕拍向将军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