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宛如蚯蚓的符号,尚喜曾经见过。
章台谓之为问号。
骗人。
这个首级不是他的。
尚喜心中骤起无数惊涛骇浪,脑际更是禁不住地轰隆隆作响,章台在那一刻对他也没有多少真心话,他早便知道他最为敬重的亚父遵从于三阴寺令背叛了他。
既是如此,章台为何还要全权放手,将所有家中事务全部交由给他处理?
狼牙卒因为他的背叛并未出现在商殷。
章台难道会猜不到么?
申夫在旁有些惊讶地望着尚喜的异状:“尚大夫,看得如何了?”
尚喜口角微微发颤,仿若用尽了半生的力气,尖细的声音艰难地徐徐道:“确认无疑,这是……”
他微微一顿,最后口中吐出两个字:“污妖。”
申夫不疑有他,污妖君问鼎失败,不仅修为全散,更要日日承受商鼎的反噬之苦。听闻他在姬卫之时放浪形骸,不加节制地与诸姬夜夜笙歌,回到大殷邑时已经连路都走不稳了,这种人能在死局里生出什么花样来?
尚喜作为下臣全程参与弑君计划,此时有些复杂情绪反应实不为奇。
当下颔首道:“如此甚好。”
令随从寺人将污妖君的首级拿走,与他的夕照剑等遗物一同放妥。
如此大事已定,众人言笑晏晏。
尚喜辨出首级的身份,正要退到一旁,忽然周身汗毛乍起,手中的佩剑完全来不及出鞘,申夫藏于袖中的手掌便如雷霆而至。
猝不及防下,尚喜堪堪以剑柄抵着乍隐乍现的五指。
掌如浓墨,完全捉摸不定去处。
这是商殷武学圣地三阴寺中少阴监人的《少阴绵掌》,列入当世列侯级法门,尚喜岂会不知道厉害之处,尤其偷袭的人是申夫这种少阴大监。
“你……”
尚喜腹心中掌,难以置信地跌飞出去两丈开外。
其他人或是鄙夷的冷笑,或是漠视的围观,唯有交出污妖君首级的田集失声道:“申大夫……”
他与尚喜是一丘之貉的叛君之臣,彼此自然唇芒齿寒。
申夫冷漠地道:“离开大殷邑之前,寡君曾与我说过一番话,主要是说给田士听的。尚大夫若是想听,也可以一并来听听。”
申夫口中的‘寡君’是他的君上,殷王未唯一的胞弟费伯午。
封邑在费地,爵为伯,名叫午。
田集情知事情有些不妙,却不得不从命地道:“当洗耳恭听。”
“寡君当时曾言:商姓殷氏是上神遗落的人间的血脉,天生贵胄,为天下公室之主,而今诸侯不法,怎能再容下臣背主。污妖丧德,死不足惜。而他门下贪生畏死,因利而弃我殷氏宗亲者……”
田集听不过三两句,神情便已经难看之至,待到申夫口中的者字一出,他的手中佩剑已经出鞘。
非得杀人,而是想要逃亡。
申夫半眼也不去多看狼狈逃窜的田集,早已经有数人将他团团围住,不过是三两合的时间,便将他击倒在地。
“田士不必惊慌,污妖之事多承你们相助,寡君是信守承诺之人,并不会要你们的性命,答应给予你们的事物,仍然会送到你们手里,只是要劳烦你们到费邑小圄中住到老死。”
圄为商殷的监牢。
尚喜忽然发出阵阵低笑。
申夫斜眼乜去,不愉地问道:“尚大夫为何发笑?”
尚喜口角溢血,咽喉里面咕咕有声,忽然笑得鼻涕眼泪直流,甚至于笑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一名申夫的随从寺人上前将他几掌掴得笑不出声来。
申夫挥袖道:“带走。”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