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阴风四起,窗台的火烛险些被吹灭,本就只昏暗的屋子微光摇曳。
阮蘅被李玠方才那句话震得心口发颤,久久说不出话来。
他从未停下过算计与筹谋,她一直以为他要的是天下,为的是苍生,可他竟然告诉她,他心中装不下苍生。
这分明是一句荒唐至极的话,可阮蘅此刻却深信不疑。
李玠看着她又泛出血丝的手心,眉心一蹙,便从一旁取来白布,给她细细缠上,“方才是不是弄疼你了?”
李玠低着头专注于她伤口,阮蘅不知他说的究竟是手还是……她另一只手抚上下唇,撕裂感随即而来,疼得她不禁皱眉。
李玠哪里不知她在做什么,头也未抬,“这是教训。”
阮蘅想要说的话又咽了回去,过了许久只喏喏道:“你还在生我的气吗?”
李玠只是给她包扎着伤口,一句话也没有回。
如此一来,阮蘅愈发发怵,她知晓她这么做肯定会惹李玠,可不想这一天却来的这么快,她原本想再晚两天的。
“你别告诉我师傅好吗,我怕他老人家担心。”
李玠冷哼,“明知我们会担心,你还要做这种事?”
“你相信我,这一次我也是深思熟虑的。”阮蘅轻轻扯了扯他衣袖,“你这么急着赶回来,应当也是知晓了那些事,师傅说那些是巧合,我不信,他真是因为觉得此法或许可行才不肯说真话,你想想若是真的,那就可以救百姓的性命,不仅是蓉城,整个大梁,以至十年、数十年乃至百年之后,百姓都可免于天花之苦。”
“我问过东儿的,那时她祖母染上天花时抱过他,这若是小心些,其实没什么的,可那时什么也不知,他偏偏碰了她祖母颈间的脓包,这才染上的,你也知晓的,他那么小的孩子本是抵抗不住的,可也只是后背生了一片,如今也有了痊愈的迹象,所以我才敢大胆一试。”
“方才我只用了一颗脓痘,若是调理得当,会痊愈的。更何况若是让我来,我也会知晓病症如何,可对症下药,也可摸索出如何才能让病症消退更快,先前东儿发烧难受时我总问不出什么,试了好几回药都没有用,只能不停用敷帕子降烧。”
阮蘅见李玠神色稍显和缓,知晓他应当听进去了,便继而道:“更何况,若是这法子真的成了,那我不就也没事了?就算不让我试,待这法子应验了,城中百姓与我都要用的不是吗?既然都要试,那早晚变也没了差别。”
这话说出来,阮蘅自己都有些心虚。
一直缄默不语的李玠终是开了口,“明日起,你就呆在这屋子里,不许出去。”
阮蘅小心翼翼试探,“你不生我气了,是吗?”
“事已至此,我即便说什么也无济于事。”李玠无奈,揉了揉她泛红的眼角,“放心,这一次我不会让你出事的,早些睡吧,别多想了。”
“那你呢?城中可还有要事?”
“不走了,日后就都陪着你。”李玠见她站在原地未动,索性将她打横抱起,轻轻放在床榻上。
“你陪着我做什么?你去忙你该忙的,我自己能照顾好自己。”阮蘅将布衾盖在身上,这才觉得有些暖意。
“自己照顾自己?”李玠冷声,“谁给你熬药?谁给你换帕子?”
阮蘅满不在乎道:“我已经都写在方子上给你的侍卫了,到时给东儿熬药的时候顺带给我一碗就是了。”
李玠冷嗤,不由厉声,“那宽衣解带、擦拭身子也要他们来做?”
一听这句话,阮蘅满脸通红,撇过脸去避开李玠的视线,“那……那你也是男子,留下来照顾我也不妥啊。”
李玠哪里给她逃避的机会,一把将她的扣住不让她挣脱,“我与他们能一样吗?”
阮蘅小声嘀咕,“哪里不一样……”
“不让我照顾你可以,明日我就将此事告诉你师傅,到时候他会如何做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
“李玠!”阮蘅恼了,李玠总是知道什么最能克制她,“师傅年岁大了,经不起折腾,他本就整日劳累,还要为我的事分心,你于心何忍?”
“那便听我的,我留下来照顾你,城中之是我会让青云安排,我留在这儿一样的处理公务,否则我一心记挂你,还要来回奔波,岂不是更受累。”
阮蘅觉得李玠说得不无道理,可一时间又应不下来。
他的顾虑是对的,这里除了他,似乎没有人可以照顾她,可换药拭身之事过于隐秘,他一个男子……她终是觉得有些不妥。
李玠哪能不知道她在想什么,他抚了抚她额头,落下一吻,“放心,待这一切过去之后,我娶你。”
阮蘅嗔了他一眼,“谁与你说这个了!”她将头埋进布衾中不去看他。
可就她自己知道,李玠这句话已在她心口种下,也不知何时会生根发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