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蘅颔首,“是,这些时日辛劳了。”
“不,不,都是应当的,王爷为了我们村子这般操劳,我们哪里还有懈怠的道理。”
刘夫人见着阮蘅有了些许拘谨,那日知晓被救的男子是当今献王之时,她心中自是大骇,而她能瞧得出来,面前这位姑娘可是王爷心尖上的人,她不免待她更为恭敬了些。
阮蘅四下环顾,“听说有孩子病着了,我怎的未瞧见?”
“姑娘随我来,一听那孩子病了,我就将他安置在别处了,如今比不得往日,前几个孩子染上天花前就又是风寒又是腹泻的,我着实是不敢懈怠。”
阮蘅应下,“是该如此,刘夫人费心了。”
刘夫人有些难为情,“这些都是王爷交代于民妇的,姑娘随我来吧。”
在见到偏房中坐着的人时阮蘅一怔,“老人家!可是东儿身子不适?”
佝偻的脊背微微抬起,他混沌的双眸在见到阮蘅时才愈渐明亮了些,“姑娘!是姑娘你呀,求求你救救东儿,求求了!”
他说着,整个人正欲跪下,双腿哆哆嗦嗦,险些站不稳。
“老人家。”阮蘅上前扶着他,“不必担心,我给东儿瞧瞧。”
孩子面色泛红,双唇泛白,身上还发着虚汗,喘息都有些重,想来是有些工夫了,阮蘅一边诊脉一边询问着,“老人家,东儿何时如此的?”
老翁叹了声气,“昨日夜里。”
“昨日夜里!”阮蘅一惊,褪下东儿的衣裳,“昨日夜里就已发病,为何不瞧大夫?村中分明有大夫的。”
老翁哀恸,“我只以为是风寒,他从小身子骨就弱,每个月都要病上几回的,我以为睡了一夜他便能好了,谁知反反复复,反而更严重了,我又不敢寻大夫,若诊出是天花,那我该如何啊!”
阮蘅怎会不知老翁的顾虑,若真是天花,东儿就要被独自送去内村医治了,是生是死就只得听天由命。
“您不必担心,我看过他身子了,暂无天花的迹象,只是这病来势汹汹,在这关头上得看紧了些。”阮蘅往别处瞥了眼,“阿婆呢?为何不见她在此?”
老翁的面色一变,眼中绝望扑面,沉默了许久他只是叹了声气,比方才又苍老了不少,“走了,她昨日染了天花,没扛过几个时辰,夜里人就走了,只留下爷孙二人,东儿如今还什么都不知晓呢……哎,我们从邺城逃了出来,本就活得战战兢兢,可熟料十几年前的痛楚又要遭受一回,我们本就该死啊,早就该在邺城的天花中丧了命,这命是偷来的,如今是得还回去了。”
“老人家。”阮蘅心一颤,“不会的,这一回不会再如此的,有献王殿下与我师傅在,这场瘟疫终会过去的。”
老翁摇了摇头,“又有何用,天子脚下,我们又能如何!他一声令下便是封城,断了那么多人的生路,我老了,也不贪恋这几年的命,可东儿不成啊,他还小,什么都未见过,若不能护着他,我何来脸面去见他爹娘与祖母。”
阮蘅心被刺得生疼,她将睡得极不踏实的东儿抱在怀中,轻声哄着他,拿帕子给他擦拭着身子。
“疼……娘,我疼……”
阮蘅心揪起,她不由想起从前她难受时聂氏守在她身旁,轻抚她的脊背,口中低喃,“阿蘅乖,不疼了。”
阮蘅鼻尖微微发酸,将东儿搂得更紧了些,揉着他额头,“东儿乖,娘在呢,娘给你揉揉,不疼了。”
阮蘅的手有些凉,搭在额间,东儿不免感觉舒适,他挪了挪身,就往阮蘅怀里钻。
“姑娘,这……”老翁说着就要将东儿抱回去。
阮蘅摆了摆手,“无碍,我来吧,我身上有药香味,想必他也睡得舒坦些。”
老翁垂眸,“这孩子命苦,记事起就未见过他娘,跟着我们东躲西藏的,没一天安生日子。”
阮蘅理了理他凌乱的发丝,“您与阿婆待他好,他这辈子都会记在心里的。”
也不知可是阮蘅的话吵醒了他还是他本就没睡,他睁开眼,直愣愣地盯着阮蘅,“娘,你别走,好不好?东儿很乖的……你别不要东儿。”
阮蘅抱着他陡然一怔,而后笑了笑,“娘不会走的,东儿要快些好起来。”
“娘,上回东儿生病……娘是不是也来了?”东儿紧紧盯着阮蘅,一眼也不肯错过,“是不是东儿病了,娘才会回来?”
阮蘅心疼不已,“傻孩子,娘一直在啊,只要你乖乖的,娘就会一直陪在你身旁。”
“我要与爹娘,还有祖父祖母一起……”话音刚落,他又猛地咳了几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