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知道,自从来到这个世界以来,她就一直处在被他莫名怨恨的处境当中,瑟瑟不安着。
实在理解不了,世上为什么会有这样莫名其妙的人。
“……我以前认识您么?”
“过去的事情,我在很早之前,就已经记不大清了。”
放生澪低声解释道。
她在夏日的骤雨后低眉,白皙的面颊上有着被打湿的百合花花瓣的通透美感。
为了不使她承载太多情感、而崩溃溶解,每每转生一次,她对上一个世界的情感都会被剥离开去。
而在这过程里,一些无关紧要的记忆也被牵连着模糊遗忘掉,也不是不可能发生的事。
最开始,肉块本来以一种讥讽和看好戏似的目光凝视她,可听到后半句,那种目光消失了。
……像是被什么堵住喉咙了一样,而变得哑口无言。
“……够了。”
半晌,从它口中发出了含糊的呢喃。
它移开视线,裂缝中的独眼慢慢闭上,说道:“我不想听……”
“我来这里,不是为了听你解释这种东西的。”
——头颅大小的碎肉摆出了一副不许打扰我的表情。
可它还待在放生澪怀里,还一副不打算走了的样子。
她的衣衫都给它的血打湿了,不用看也知道襟口都一片血淋淋的了。
白发少女如离群之鹤般、袅袅伫立在密林中,她歪一歪头,无甚表情的面上难免·流露出几分茫然。
这样呆站了半天,目光瞥见路边野草中的无头尸体,放生澪才回过神,下意识地念起了往生经文。
在这过程中,无惨肉块一直没什么动静地静静聆听着,等到她一篇经文念完、准备继续往前走了,才听见他的声音幽幽响起。
“你对想要杀死你的东西,一向这样宽容么?”
「可她到最后,也并没有下定决心要动手杀我。」
虽然放生澪很想这样说,但她心里隐隐知晓——这也许并不是他真正想要的答案。
他真正想要听到的答案,也许从来都不是这样简单一句解释的话。
她就没能开口。
————
因为实在甩不掉,强忍着手上的不适感,放生澪带着它继续往前走了。
纵使被那不知名的鬼杀队剑士重伤,手上的肉块却也依旧蓬勃地跳动着,使得白发少女有种正握住一位成年男士新鲜心脏的错觉。
走出密林的时候,天空已经完全澄澈下来,乌云散开,露出湛蓝的夜幕与一轮水洗般的明月。
一只沾满泥屑与斑驳血迹的足袋,踏上了广阔平坦的田野。
放生澪怀里捧着血淋淋的肉块,正踽踽独行于萋萋芳草间。
原野辽阔无垠,深碧一顷,完全一颗饱满无瑕的绿宝石,又似幽深的碧潭般苍翠欲滴。
挂着寒露的草叶从她衣摆边掠过,行走在其中的白发少女,也被染成幽暗的一点。
她自潭水中走出,犹如一条背离族群的银鱼,当她走过,两侧的草木就仿佛被分开去的水波。
黑夜像没有尽头一般,阴影逐渐覆盖了来时的路。
看山走马,阳炎山始终就在眼前。
可一旦用脚步丈量,道路却又无穷无尽,如何都走不到山下似的。
放生澪只是无知无觉地往前走。
衣上的血、化为干涸的黑红色,她走了大半个夜晚,从月升至月落,自原野向山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