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城市看起来相当凄惨。石墙之内,很多街区大概是刚扑灭火灾不久,青烟仍在一个劲地往上冒。飘飞的灰烬结合水迹,很快便在屋顶上方形成一层雾气,又厚又灰好似一顶铅罩,而且还在向整座城市扩展。
绿肤怪物很喜欢这幕景色。他们像是忘记了昨晚的惨重伤亡,纷纷走出粗制滥造的帐篷,对着蒙德马桑城手舞足蹈起来。朝霞照亮这些绿色躯体,为他们镶上漂亮的红色亮边,但外来的光芒,永远无法改变内在的丑陋本质。
“赶紧塌吧!”、“快扑街吧!!”、“还不自杀?!”。。。。。。。兽人、哥布林与河童,一面怪叫怪笑一面大声诅咒,甚至还有人好了疮疤忘了痛,跑到河边玩起了翻筋斗杂技。他们是在故意挑衅,用这种方式向守军炫耀武力,诱使对方消耗库存弹药。
蒙德马桑守军并没有被冲动占据头脑。天亮之后,针对河滩的炮击很快便停了下来;等雾气撞上石墙,那些神枪手也纷纷撤出城墙,不再进行远距离狙击。男爵手下的军队,似乎是打算回到之前那种状态,也就是“敌不动则我不动”;想让他们积极应战,除非是兽人发动大规模进攻。
这是一种以求稳为主的战术,吟游诗人肯定不会在歌谣当中传唱。尚皮耶虽然很想吐槽守军将领过于保守、没有进取心,但他只是个小兵,管不了对面的军事部署。令人不解的是,这么干的可不止防守方一家,双獠鬼闹出昨晚的大阵仗以后,似乎也从激进派变成了稳重派。
今天早上,他既没有发射“大炮仗”,也没有继续进行载人轰炸。日出后不久,三座攻城营地几乎同时埋锅造饭,灰白色的炊烟,如同雨后蘑菇似地丛丛窜出。
看着这幕景色,尚皮耶立刻想起了在主教座吃过的黄油松茸,以及秋天的美味蘑菇汤。他再次感到了饥饿,但很快就被伴随而来的愧疚感压倒。【忍着!】他紧紧按住腹部,明知没有用处,却还是给胃肠下达了命令:
【尊严,要有尊严!之前两天水米未进,照样熬过来了。现在不过是饿了一个晚上,这就撑不住了?知耻,一定知耻,你现在代表的可是人类,绝不能让绿皮看笑话,用那种鸟语继续侮辱凡人——】
“砰砰!砰砰砰砰咚!”
西边的山口,突然传来了响亮的铳炮声。尚皮耶当即眼前一亮,不知哪里来的力气,霎那间充斥四肢百骸。【火绳枪!】他用手扶着板条箱,两条腿抖得活像筛糠,一个不小心居然站了起来。但这并不是什么好事,下一秒钟他就开始头晕脑胀,视野迅速发暗变黑:
【前几声听着像火绳枪,短管火绳枪,最后那下似乎是簧轮——不行我这脑袋——】
世界再次变黑,尚皮耶暂时失去了意识。等他好不容易醒来的时候,前额已经多了个大血包,脑子就像被放进大钟一样嗡嗡乱响。在落地的冲击当中,剑伤虽然没再开裂,但左边胳膊却多了好几片淤青,大拇指不知道怎么回事,一弯就疼。
尚皮耶是又尴尬又自责,恨不得立刻学会隐身术,把自己藏进看不见的领域。但周围的绿皮怪物,却没有一只对他留心关注,哪怕就从身边跑过,也没谁停下来伸脚开踹。
怪物放着最喜欢的娱乐项目不玩,肯定是因为出了大事。尚皮耶想起了晕倒之前,从山口那里传来的枪声,心里顿时就是一阵激动,双手止不住地哆嗦;他吸取上次教训,用力攀住板条箱,把自己慢慢地从地上拉起来,直到晕眩感不再严重,这才仰起脖子,将目光投向了西侧山口。
那里是米杜尔河下游,地势比中军大帐低上不少。河道两边是宽敞的麦田,非常适合骑兵行动。说来也巧,短管火绳枪与簧轮短铳,都是那帮骑马混账的玩具,这些武器在山口打响,那可是有着非同一般的意义。【要跟马背小子打照面了么?没想到是这帮家伙,没想到是这帮。。。。。。。管他x的,赶快过来吧!】
尚皮耶。鲁蒙不喜欢任何骑马兵种,无论对方是斥候、受雇骑手、骑士还是龙骑兵。以救世军里的龙骑兵为例,他们只是骑马前往战场,打仗时候还得下马结阵,但平时拿的军饷却是步兵一倍。不仅如此,这伙人还能在贝雷帽上插羽毛,军官的漂亮切割袖制服,甚至配有成套的银扣子。
良好的待遇,给了龙骑兵比茅坑还臭的恶劣脾气,以前在驻地,这帮家伙个个趾高气昂,在酒馆没少跟步兵打架,争风吃醋之类的破事更是天天发生。但他们再混账,那也是人类这边的混账。尚皮耶虽然打从心里厌恶他们,却仍然愿意为这群混球祈祷,祝愿骑手们破除万难,打上一场酣畅淋漓的大胜。
【看你们的了。不管你们是哪里来的援军,这次都看你们的了!】
就像对他做出回应一样,山口那边又接连响起三波枪响,一次比一次靠近,一次比一次持续的时间长。绿肤怪物被惹得躁动不已,兽人、哥布林扛着人皮战旗,一队连着一队冲出营墙,沿河堤跑向半山腰的防御工事。他们踩得土路烟尘滚滚,几乎要把山口堵住;中间还有几个头目放声高歌,引得周围一片鬼哭狼嚎。
尚皮耶用力掏了掏耳朵,试着把难听噪音全抠出去。他见不得兽人耀武扬威,只想看到这群怪物尸积如山;他对山口处的友军也不怎么满意,那帮骑兵虽然砰砰乓乓打得热闹,但仔细去听的话,就会发现只有十来杆火铳参战,马蹄声更是稀稀拉拉。这种规模的战斗,实在是不成体统。
“本事都拿出来啊,马背小子!”不知不觉间,尚皮耶已经把心声喊了出来。他抓起一块石头,对着板条箱“梆梆”乱敲,充满不忿地大声喊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