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慧兰在地上傻傻地站了半天,渐渐有泪水如小溪般顺脸而下。
以后,张慧兰没再提离婚两个字,可是,她的话越来越少。不久,她提出与他分室而睡,康宏只能同意。
又不久,他发现她叫人在自己的卧室里四面墙上都安了佛龛供奉上四尊佛像,成天呆在这佛室里,饮食越来越少,睡眠也越少。
康宏怀疑妻子得了病,带她去了台北的大医院,最后确认为抑郁症,医生说这病严重到一定程度,患者会有严重的自杀倾向。
听康宏介绍了张慧兰的身世经历后,医生说了一句话:“也许只有佛祖能保住她的生命。”
没多久,张慧兰自己说出了要再次出家的想法。她对康宏说:“我为你生了四个孩子,我们的缘分已尽,我的尘缘也已尽,佛的世界,才是我最好的归宿,你不要来见我,也不要让孩子们来见我,我们离婚吧。”
“对不起,都是我不好,请你不要离开我和孩子们,你要念佛,在家里也可以的,象我母亲一样,她就是在家念佛的,求你了。”康宏恳求道。
她坚决一摇摇头,然后别过头去,不再理他。
最终,张慧兰还是跟康宏离了婚,又回到了她第一次出家的那座尼姑庵。
清明扫完墓后第三天,在泰国老家扫完墓的康宏把四个孩子交给堂兄嫂,说要外出办些商务上的事,便离开了老家。
原来,他心中另有一番算盘,盘算着要设法潜入大陆,要去见见王惠贞。
他知道就算见到了她,他不可能带她走,他也不可能留在她那里,他只想见见她,知道她的生活状况,说说话就回,仅此而已。
可他明白这件“仅此而已”的事是一件非常难办的事,别说中国大陆和此时泰国还没有正式建交,就算正式建交了,他作为一名台湾人要想走正常途径进入大陆都几乎是不可能的。
他选择了一条冒险之路——偷渡。
缅甸早已与大陆建交,他决定先从泰国到缅甸,再从缅甸设法进入大陆。而他所谓的“设法”,没有别的办法,只有一个办法——花钱,好在他现在并不缺钱,他带了足够的美元。
从泰国进入缅甸并没费多大周折,也没花太多的钱,他就到了中缅边境的一个小镇子,经过打听,他找到了上一个叫“阿枪哥”的中年男人。
阿枪哥问:“你是台湾人?”
康宏点头:“是的。”
“为什么要去中国?能说吗?不愿说也不勉强。”阿枪哥问。
康宏:“私事,就是想看望一个老朋友。”
“哈哈哈——”阿枪哥笑了,“看个朋友跑那么远的路,花那么大价钱,你这朋友真值钱啊!不过我也不想知道那么多,火到猪头烂,钱到事情办,只有有钱就什么都好说。你这事也不难,只需要先在镇上住上天,熟悉这里的风土人情,学些简单的方言,我再给你办个假过境证,你就可以大大方方地过去了。不过丑话说在前头,我只管送你过去,至于回不回来,能不能回来那可就不关我的事了。”
“明白明白,阿枪哥只要帮我办好过去这件事就好了,回来的事我再想办法。”康宏说。
他心想,云南那边他早已经非常熟悉,只要过一境,他就能轻车熟路地找到王惠贞的家乡,晚上偷偷到她家,在家里藏一夜,第二天夜里再人不知鬼不觉地离开,一去一回前后也不过四五天,要是返回时遇到盘查,就说生意上的事耽误了些时间就可搪塞过去了。
果然有钱能使鬼推磨,五天后,康宏顺利拿到过境通行证。
这天早上,康宏装扮成当地边民榜样,背着个背篓朝边境站走去,看着不远处过境边防站中国一方的红色国旗,他仿佛看到了王惠贞就在那面红旗下等待着他。
二十年了,亲爱的人啊,我来了!
终于到了过境站,康宏镇定自若地把证件递给缅方工作人员,这工作人员仔细看了看证件,又抬头看着康宏,手一抬说:“先生,这边有人请。”
康宏惊诧地回头一看,身后站了两个男子,不远处还有两人紧盯着他。
“请跟我们走一趟。”两个陌生男子生硬地说,随即一边一个架住他的胳膊。
康宏脑袋里“嗡”地一声响,他知道完了,不是怕自己遇到什么不好的事情,而是知道自己见王惠贞这事半途而废了。
康宏被带进一辆车里时,对方才告知他,他们是台湾情报部门的人,怀疑他是大陆的间谍。
“我是大陆的间谍?哼哼哼!哈哈哈!我要真是大陆的间谍就好了,我真想当大陆的间谍啊!求求你们,让我当大陆的间谍吧!哈哈哈——”他苦苦地地笑道,眼里笑出了眼泪,笑得捉他的这几个人目光深邃地看着他。
康宏被带回到了台湾。
在审讯室里,不用审讯官多问,他便把自己的身世经历和在大陆与王惠贞的那段传奇交往一五一十地倒了个底朝天。包括那次他托徒弟经香港带去的信,虽然他至今不知道那封信是不是交到了王惠贞手上,他还是把那过程和盘托出。
“长官,你们要不信,可以派人去大陆调查,再把王惠贞的底细和现在的情况查清楚,回来再告诉我,路费和所有花销由我出。好不好?谢谢你们了,去调查吧,快去吧,求你们了。”
他从早上就“坦白交代”到下午,象说评书一样有悬念有包袱地说了大半天,水都换了几杯,把两名审讯官听得入了迷,记录员的本子都记录了大半本。
最后,两名审讯官相互对视了一眼,不约而同地说:“难道真是我们弄错了?”
十天后,康宏被释放,回到了家里,不久,四个孩子也由堂兄送了回来。
一个星光璀璨的夜晚,康宏向西遥望着云南方向的天空,他选择了一颗最亮的星星,对着它说:“我不知道你是什么星,可我知道此时你也照着她,从从今以后,你就叫‘惠贞星’吧,烦请你把我的话带给她,这是第一次麻烦你,请你只带三个字——‘我想你!’”
那颗星星仿佛听懂了他的话,它眨了眨眼睛,是的,他看清楚了,它确实眨了眨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