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闭眼,”知道藏有上丹田的眉心对修士而言有多重要,玄逸尽量放缓语气,“想你要去的地方。”
缩地成寸。
下一瞬,沈裴便被论道峰顶的细雪糊了一脸。
没有鹤氅也没有手炉,他仅着一件单衣站在北风中,深刻怀疑某人是存心捉弄。
一旁负责维持秩序的年轻执事更是惊讶,快步上前,声音里满含担忧:“沈师兄……?今日怎么来得如此早?”
莫不是因为昨日宗主收了新徒,对方心里难受或别扭?
被小心翼翼对待的沈裴顿时很想跳脚:瞧这说的什么话?难道他就不能早来一回吗?
可想起自己转世重生前的懒散做派,他又觉得此番反驳着实站不住脚,只得憋着气闭了嘴巴。
掩去身形立于暗处,男人瞥了眼青年那微微鼓起的脸颊,仿佛又瞧见了对方蹲在池边腹诽自己的模样。
傻乎乎的,确实像个欠教育的小辈。
尤其是学堂里半大的内门弟子,好像都很喜欢对方,一个个挤挤挨挨地凑近讲台,更把青年衬得像个孩子王。
腰间挂着亲传弟子的玉牌,成功混进缥缈道宗的齐九朝自然也要来论道峰上课,在外人眼中,他刚刚踏入修真一途,最需要学些理论知识打稳基础。
拼命催眠自己只是个七岁的稚童,他似模似样地拱手行礼,对沈裴露出个亲近的笑:“师兄。”
师兄。
在其余同门只能叫“沈师兄”“沈长老”的时候,这般抹去了姓氏的称呼便显得极为特殊。
生来就对人类和动物的幼崽充满偏爱,上辈子的沈裴在听到这声软软的师兄时,确实是很欢喜的。
扪心自问,重生前的他对齐九朝这个小师弟虽称不上宠到极点,却也是算仁至义尽。
师尊乍然陨落,未留任何嘱托,他知对方心里念着那只破格入门的小凤凰,便将宗主之位拱手相让,孤身去往魔域,避开了一切可能的内斗。
然而谁又能想到,在沈裴亲手斩杀仇敌后,他那因天赋出众而被誉为“算尽苍生”的小师弟,竟会当着正道各门各派的面,亲口指认刚刚突破大乘的“沈真人”,是谋划所有灾难的祸根。
众所周知,在玄清真人去世后,论推演天机,除开尽得缥缈真传的齐九朝、修真界无出其右。
对方巧口一张、舌灿莲花,仿若亲眼所见,将青年所做的“恶事”娓娓道来,若非沈裴自个儿就是那个被陷害的主角,他恐怕也要信了齐九朝的瞎话。
精心编织数十年的大网一朝展开,铺天盖地,无处可藏,倘若沈裴没有在冰海下听到对方和系统的闲谈,他恐怕至死也想不通,他的师弟,为何会从刚见面起就开始算计自己。
如今重见这张略显眼熟的笑脸,沈裴再没了和对方好好相处的心思,甚至连做戏都懒得做,只淡淡点头应了声:“嗯。”
这下子,哪怕是藏身暗处的玄逸,都瞧出了青年对齐九朝的不喜。
相处时间有限,想起青年先前表露出的种种骄纵,他和其他人一样,只以为对方是因为有人分了师尊的关心吃醋,并未深想太多。
反观齐九朝,因得昨晚识海里直接被震晕的攻略系统,生怕沈裴对自己起疑心的他,只能强撑笑脸,将姿态放得更低,顺便给周围人上些眼药,坏坏对方的名声。
谁料还没等他的茶言茶语出口,一个坐在窗边的弟子便高声嚷道:“沈师兄沈师兄!那个虞寒洲他又来啦!”
虞寒洲,缥缈道宗里唯二使剑使出些名堂的修者,这人平日里看着像块冰山,却对长春峰那位一见如故,许是比剑比出了感情,两年前,对方竟当众说了些希望合籍的胡话,害得沈裴之后都绕着人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