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池醒来的时候,仍是半夜。
她被吊在一棵粗壮的老树上,头顶的树干发出吱吱嘎嘎的声响,
她晃了晃身体,树枝随即从中裂开,折成两截压她一起掉到地上。
巨大的窒息感从胸口卷到心脏,她拼命地呼吸,憋住一口气将粗大的树枝用力移开。
夜空缀满繁星,撒下柔和的光辉,如一卷深蓝的绸缎无边无际地铺展开去。
她四脚朝天地躺着,身体好像不是自己的。
刚刚才从鬼门关过了一趟,她胸口弥漫化不开的气闷。
吉布楚和侍女的指控,大汗窝阔台竟相信她杀了吉布楚和,将她捆在这里等候发落。
拖雷这次去需要七日才回来,就算窝阔台不处置她,等到了七日,她早已风干成一副腊肉了。
情况比她想像得更为糟糕,树干掉落发出的巨响之后,周围有人悄无声息地靠了上来。
影影绰绰地看到,是一个拿刀的,蒙面的蒙古男人。
他的靠近让空气中弥漫了一种无形的杀气,压在连池头顶,几欲撕开整个夜空。
连池脸比月色更惨白,问他,“你是谁?你要杀我?”
他用刺刀瞄准了连池脖子,像是在寻找下手之处。
可连池猜得并不对,他摸索了一会,弯刀转而下移,剑锋一转,划掉了连池左衽的一粒扣子。
连池全身的细胞都敏锐地调动起来,可她的一只手拴了绳子,绳子的一头连着树干,无法逃跑。
“这就怕了?”蒙面男子浑厚的声音很冷,又很含糊,像刻意地从胸腔中发出,“一会,你会更害怕。我很想知道,拖雷是不是真的那样忠心于窝阔台。”
他单膝支地,空出手开始剥连池的衣物。他把嘴唇凑过来,粗重的呼气吐在她脸上。
他的身体又重又凉,而连池等的就是这个时刻。
她单手摁上匕首,紧紧缩起像蓄势待发的猫,闪电般出手,一击而中插入他的背后。
与此同时,她放声大喊起来,“有奸细,有奸细!”
蒙面男子痛得跳起来,难以置信地捂住左肩,刺刀也没顾上捡,踉踉跄跄地隐入了黑暗之中。
四周寂静无声,附近的卫兵似乎都被蒙古人干掉了
,半天都没人回应她。
连池才感到脊背一阵发凉。更可怕的事,来人的意图不是连池,而是冲着拖雷而来。
总算有一人沙沙地踩着树叶摸索过来,连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什么人?”
“王妃,是我。”
朝鲁探出头来,露出五官粗犷的脸。
“连池,你还好吧?主子很快就到了。”
他小心地解下连池的手绳,沾了一手黏糊糊的鲜血。
“王妃!”朝鲁面如死色。
“朝鲁,不是我的血,有人偷袭我。”
朝鲁先是惊诧,接着愤愤不平,他极力克制住情绪说,“大汗怎么能把你捆在这里,要是你真出了事,他怎么面对主子!”
连池说,“恐怕这人就是为了挑拨他们的关系。朝鲁,蒙古人中,有谁希望拖雷和大汗不和?”
朝鲁摇摇头,“不知道,拖雷和窝阔台就如蒙古的左臂右膀,少了一个都要出内乱。”
紧接着他像发现奇迹般,欢喜地呼喊,“王妃,主子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