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时行拿起那本奏折,念出了封面上的署名:“承德王周承宣?”
他听秦海讲过,先皇宫车晏驾之前,为给幼子扫清障碍,一纸诏书把长子发配到了西南,非传诏不得入京。
这位承德王,就是皇上的唯一的兄弟。
周唯谨冷哼一声:“又是想回京参加三月皇家祭礼?十年了还不死心。”
秦时行打开一看,承德王果然请奏回京,洋洋洒洒写了一大篇,言辞恳切,言及思念圣上,思念母妃,盼皇上念及手足之情,准他回京一晤。
“不用管,原折打回即可。”周唯谨说,“每年都来这么一遭,也不嫌烦。朕在位一天,他就别想进京一步。”
秦时行却关注在另一个点:“他……母妃?”
“他的母妃,当年的舒贵妃,天天盼着她儿子能带兵打回来,封她做太后。”
“他想造反?”
周唯谨说:“想得不是一天两天了。当年先皇封我为太子,不就是他们母子设计把我推进冰湖吗?若非太傅路过救起,早就没命了。更别说一次次投毒、买凶。”
秦时行心里突然有些奇怪,那感觉转瞬即逝,没来得及抓住。
周唯谨神思倦怠,闭眼前勾住了秦时行一根手指,还警告地瞪了他一眼:“不许走。”
秦时行看着他安静的睡颜,突然愣了个结结实实——
他知道刚才那缕奇怪的感觉是什么了。
皇上似乎知道了。
那些承德王和舒贵妃的陈年旧事,皇上本没有必要向他解释得这么清楚。
摄政十年,能不知道承德王每年上折请求入京吗?过去那些折子,不就是“他”打回的吗?
还有……那声“太傅”,皇上的语气像是在提起另一个人。
从江南回京之后,他就隐隐感觉奇怪,皇上再没有称他为“老师”。
昨日皇上的去而复返,黄章的夜访和试探……一切似乎都串起来了。
皇上一定是通过什么途径证实了他的身份,却藏在心里,没有对他提起一句。
所以硬生生把自己憋得高烧。
没有试探,没有询问任何东西,只是自己憋着,照顾他的感受,耐心地对他讲那些“他”应该知道的事情。
秦时行用指尖抚过周唯谨泛红的脸颊,心里像是被什么戳了一下。
他好像被小皇帝照顾了。
默不作声的,温柔又细致。
脸有些发烫,秦时行强迫自己专注下来,继续处理奏折。
城阳州巡抚上奏,城阳饥荒,请求朝廷拨款拨粮食。
饥荒本是常事,尤其是冬末春初的时候。
可是秦时行又扫了一眼承德王那本奏折,眉心缓缓皱起。
城阳州,是承德王封地进京的必经之地。因地势易守难攻,向来是兵家必争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