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栖正色道:“当然可以。”
青色的背影飘然而去,看守星煌的修士暂时还没将小黑屋上的符箓贴上。星煌跪坐在小黑屋中,抬头看向头顶的流苏树。雪花一般的流苏花挂满了枝头,星煌的眼眶越来越越热,身躯颤抖得越来越厉害。
最终他伏在地上肩膀抖动,豆大的泪珠滚滚而下。
记得当年他被师父领回宗门时,吃的第一顿饭便是吃的无栖带来的这几样菜。谁能想到高高在上的苏栖尊者能做得一手好菜?虽然入了宗门之后,能亲口吃到师父手艺的机会不多,但是他还是记住了师父的味道。
那是他人生中第一次吃饱饭,他连一粒米都没敢浪费。师父那时看着吃相难看的他柔声道:“吃吧,吃饱了饭才有力气。”
世上除了他师父,没人能复刻他脑海中熟悉的味道。除了苏栖,没人会说出同样的话来。联想到他进入无栖识海时神魂被拍爆,再结合方才他试探无栖的问题,星煌跪在地上又哭又笑:“太好了,您还活着……”
大滴大滴的眼泪顺着他的眼眶滴落在地面上,俊秀的青年惭愧自责地痛哭着,“对不起师父,我愧对了你的栽培,我入了魔道,成了您最不耻的魔修。”
“对不起,对不起师父……我让您失望了……”
“您还活着真是太好了……师父,师父,我实在太想念您了。”
苏栖离世的这些年,他每一天都在思念他。只要一想到师父不在了,星煌的心里就空落落的疼。为了能让师父复活,他愿意付出所有。
确认无栖身份的这一刻,他是真的后悔了,若是早知道师父还活着,他绝不会生出歪心思,他会好好守在千秋宗,像师父期待的那样做一个好修士。
他真的还有机会再见师父一面吗?还有机会改过自新吗?
星煌下手真是狠,除了将宋锦炸得半死之外,他还将清净峰炸没了大半。清净峰上除了圣人故居之外,其他的几座洞府都塌了。舒子清眼神复杂地看着完好无损的圣人故居,不着痕迹的松了一口气:“还好那小子有点良心,不枉费阿栖疼他一场。”
要是苏栖的洞府也被星煌炸塌了,等回到无极仙宗,他第一件事就是先扒了星煌的皮。
除了自己的行宫之外,舒子清对苏栖的行宫最熟悉。想当年苏栖活着的时候,他每个月都得来两三趟,苏栖洞府外的阵法他摸得比谁都熟。苏栖走了之后,他也来过几次,不过故人已去,看到旧物也只会徒增伤感,来了几次之后他便断了这个心思。
舒子清大步走进了行宫,迈进了苏栖的卧室,而后在卧室床头的柜子里摸出了自己的神魂符。神魂符上闪出了温润的灵光,舒子清垂着眉眼紧紧看着灵光的细微变化眼神一点点亮了,而后他的唇角上扬:“呵,老东西,露出马脚了吧。”
神魂符是他亲手炼制的,很多人都觉得这是一个单向的灵宝,其实这是双向灵宝。使用神魂符的修士,会不小心“留下”一点点神魂在上面。
舒子清先前就已经怀疑无栖的身份了,无栖不经意之间流露出的动作和神态和苏栖太像了,一开始他还能用父子传承来解释。可是有几次无意中,他发现无栖竟然随口接上了自己的话。
有些东西能伪装,有些东西却伪装不了,比如朋友之间的默契,比如……留在神魂符上那和苏栖一模一样的神魂。
当归山的夜晚静悄悄,楚十八等人都陷入了深沉的睡梦中。突然间,本意熟睡的无栖睁开了双眼,他感受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神识一扫,就见舒子清踉跄着走进了当归山的结界。
无栖沉重地叹了一声,今天是舒子清回宗门的日子。想必他已经得知了温暖的死因,心中痛苦万分,靠喝酒来解闷了。果然宗门老祖一身酒味,面色涨红。他脚步虚浮,嘴里还嘟囔着:“阿栖,阿栖啊……别睡了,来喝酒哇,咯陪我喝,喝酒……”
眼看着舒子清左脚绊右脚要摔倒,一阵灵光闪过,无栖稳稳地扶住了舒子清:“师尊,您慢点。”
舒子清醉得有点凶,他抬头对着无栖憨憨笑了,而后摇晃着手中的酒葫芦打了个酒咯:“阿,阿栖,你来啦?喝,喝!”
酒葫芦中装着香甜的果酒,即便是无栖也能喝上两杯。果林中的亭台下,舒子清眯着眼睛靠在无栖肩头,他抖着手给无栖斟酒,口舌不清地说道:“阿栖,你知道吗?阿暖没啦,阿暖被逍遥子误杀啦,我,我那么好的徒弟,那么好的兄弟……没啦……”
话音一落,两行清泪顺着舒子清的脸颊滚落:“没啦,阿栖啊,你说,你说这是不是报应。我就是太贪心了,什么都想要,结果什么都得不到对不对?”
若是无栖仔细看,就能从舒子清眯着的眼睛间看清他眼底的神采。可惜光听舒子清的话,无栖就已经心如刀绞:“不是的,这不是报应,你没有错。”凭着他对舒子清的了解,现在的舒子清已经醉糊涂了,明知他醒过来不会记得今天晚上自己说的话,可是他还是想要宽慰他。
无栖熟练地搂住了舒子清的肩膀,如曾经那样宽慰道:“错的是逍遥子,怎能是你的错?”
话音一落舒子清身体一僵,而后抱着无栖嚎啕大哭:“如果不是报应,为什么你们一个个都不在了啊?为什么啊?阿栖啊,我心里苦啊,我只有在喝,喝了酒的时候,才能看见你啊。你也好,阿暖也好,你们为什么一个个要离开我啊……呜呜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