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的花店被砸了。
玻璃门碎了一地,碎玻璃映射着清晨暖暖的光,照在她的脸上光影交错,琥珀色的眼下意识躲避,皓腕缓缓放下,眼波流转里是她的惊恐。
他不知道该不该进去。
她跨步,布鞋绕过碎渣,门外是一个高高大大的人撑着棒球棍站,旁边蹲了一个很瘦弱但容貌上乘的男人,鼻子高挺,眼眶深邃,标准的西方男子长相,下巴因为被揍挨灰,反而在落魄中越发貌美。
照情况来看应该是流浪汉,但看起来流浪时间不怎么长。不知道是淘金热还是什么原因来了英租界,身上没有流浪汉的异味,只是不知他未来该何去何从。
“他砸的,小姐喊我小马就行。”
余周周摆手,想叫他别喊自己小姐小马的眼神干干净净,没听她说什么就走了,找人帮她安装玻璃后,像是做完工之后该走了一样,把地上的人拉走,去给他的老板打下一份工。
街上的人慢慢多起来,狸猫穿着一身贴身西服,依旧从容不迫的样子,领带整齐,袖口一丝不苟,温而厉,威而不猛,恭而安——周身矜贵的气息显示着他从小的生存环境。
路上的人频频侧目,却也对于他去花店的行为并不奇怪。
然而他来得不巧,玻璃门没有装好,她在里面,他在外面。
她写字,告诉他买花需要等一会。
他张口,声音没有传过去。
他低头,但没有带纸笔的习惯。来之前查了资料,却没有想到会是这样的情况。
阳光下晕着黄光的玻璃,让哑巴成为了唯一的发声者。
隔着一片厚厚的玻璃,他有些不好意思,自己没有准备,抬头愧赧地看她,看见她被自己逗笑,无以,于是也笑起来。
笑颜里,他看她弯弯的眼,眼里的他像现实的他一样隔着玻璃,像被拒之门外了,也像是一个大鱼缸,里面只有他和她。
眼中一切都被玻璃晕上早晨的光。
光怪陆离,是他们的初见,如梦境般的偶像剧。
“你好,俞砚辞。与天作石来几时,与人作砚初不辞的砚辞。”
“你好,我是余周周。”
花店里摆放的鲜花很整齐,花名下是花的气味形状和习性描述,花语一栏,冒号后不再说,欲语还休,花店本就是诗情画意的地方。
她把花养得很好。
含苞欲放的重瓣彩云花,株形优雅;双梦的金典朱顶红,瓣形优雅,像是恋人的裙摆——说起来,她今天穿的也是连衣裙,裙尾摇曳,步步生花;胭脂红色泽的伊芙月季,纹理清晰的背后是银光,阳光下煜煜金光,艳而不俗。
然而在一片花海中,中心那朵白玫瑰抓住了他的眼睛。
下面的木牌里没有花名,没有习性,空空如也,却仿佛能在木纹的丝丝缕缕中看见千言万语。
“这是?”
“罗切斯特”
这四个字好像在她的嘴里过了一圈,才卷帘不舍地、仍旧回味地吐出来。
他猜她很喜欢它。
“它很漂亮,光是旁观。”
余周周走近,又侍弄起她的花。她想起他是想养过花的,只是从老头子口中,他最后也终究是没能够了。
“你可以尝试和我一起,只是不会是这朵花了。”
“这朵已经开过了。”
“对,但它会再开的,只是不是今天。”
余周周从柜台取出一包小布袋。
“种子?”
“嗯。要好好照顾它。”